一时进了东梢间,就见卫二郎正坐在椅上,低头呜呜呜地哭。
杨氏坐在另一张椅上,却是红着眼,正发呆,见卫三郎走进来,她叫了一声“三弟。”
卫三郎却恍若未闻,反而径直走到炕前,垂头去看许夫人。
卫二郎住了哭,跳起来怒道:“你怎么这般不懂事,居然穿件红衣来!”
锦鱼骂他们吵起来,正想上前劝架,谁知卫三郎不怒反笑,而且越笑越大声。
锦鱼心道:这卫三郎莫不是伤心过度得了实心疯了吧。
卫二郎见他居然敢笑,哪里还忍得住,跳起来,扑过去揪住他的领子,大骂道:“生恩不如养恩,这些年母亲可没亏待过你跟你姐!”
卫三郎的身体却像一根木头戳着不动,可脸上仍是在笑,笑得两行眼泪流到腮边。
卫二郎抬手“啪”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卫三郎却是微微一怔,突然止住笑声,扬手也“啪”地给了卫二郎一个耳光。
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一向最没存在感,最顺从的卫三郎,居然打了卫二郎。
连卫二郎自己大概也是太过意外,双手揪住卫三郎的衣衫僵着不知所措。
就见卫三郎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恨声质问道:“生恩不如养恩?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你可知道天天对着杀母仇人,还要喊她母亲是什么滋味!你可知道……要一个七岁的孩子保守这个秘密有多痛苦,多煎熬!你们母慈子孝一家欢乐还不够,杀我母还不够,还要拿我跟我姐姐来装贤良博名声!告诉你,她死得还是太容易了。白废了我一番苦心。她就该身败名裂,就该下大理寺的大狱,就该尝尽千般苦刑,就该被腰斩于市!”
锦鱼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如遭雷击。
卫三郎……居然早就知道,居然一个人保守了这个秘密整整八年!
一番苦心?难不成这件阴私是卫三郎告诉顾家的?不是他们猜测的诚亲王?!
诚亲王只是在后面推波助澜,让这件事闹到金殿?
卫三郎到底恨许夫人和卫家到了何等地步,才会走这一着险棋?!
他这样等于是背叛卫家。
卫家便再也容不下他了。
这是何等玉石俱焚的决心。
实在是太可怕了。
卫三郎吼完之后,狠狠地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在众人的惊惧莫名之中,扬长而去。
锦鱼忙叫晴雾:“现在可不能让他走出卫家。”
晴雾追了出去。
一时回来问怎么处置。
锦鱼想了想:“先送去紫竹斋,看管起来。”
这一天真是短暂又漫长。
她跟刘氏杨氏卫二郎分了工。
杨氏负责照看孩子们。
刘氏负责派人安排灵堂、打发丧服,侯府挂白,着人各处报丧。
外头男宾就由卫二郎暂时应对着。刘氏早派了人去叫江凌回来,帮着在外头主持大局。
锦鱼则负责接待陆续前来的女眷。也没现成的丧服可穿,只能让人裁了两块白麻布,披在身上。用白麻绳当腰带勉强系上,权作丧服。
最早赶来的是二房三房的人。锦鱼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只说许夫人怕连累全家,还是选择了承认罪行,也免到大理寺受尽折辱。二房三房虽是惊惧,倒也没闹腾。
不到中午,锦熙锦芬锦兰等也全都赶了来。
一个个又哭又闹,锦鱼只能是各种的解释安抚。
尤其是锦熙,跟她关系本来就好,虽然对许夫人和锦心的事也多有不满,屡次规劝,可是如今许夫人落个这样的下场,锦熙还是所有女儿中最伤心的,哭得几度昏厥过去。
锦鱼只能把她送到垂碧馆,让楼姨娘跟锦柔照顾。反正这两人,她现在也不打算放出来。
锦芬却又是另一样。
她是又哭又骂,吵着要见景阳侯讨公道。
可是文氏已经过身多年,现在还能还文氏什么公道呢。
普通人家,又不像是皇家,能追封个什么皇贵妃。
锦芬不过是想替自己捞点好处罢了。
锦鱼被她吵得实在厉害,便让人送她去紫竹斋,见卫三郎。
让这姐弟两个互相安慰。
锦兰则是唏嘘不已。又有些好奇事情真相,陪她坐着,无人时就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锦鱼早就身心俱疲惫,哪里有精神应付她的打听,只劝她道:“有些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等事情过去,我再慢慢跟你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