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人绝望的是:他们之间使用另一种语言。你也许知道大部分词汇,但连起来肯定不会有你插话的余地。这一点张翰有沉痛的个人体验。
十二年前他刚刚提升到管理岗位时,负责执行一个内部项目:“技术语言规范整顿清理”。在其它部门的推广已经很不痛快,最终是五局的白帽子给了他致命一击:
“张总,叫它ddos不是因为崇洋媚外,也不是我们不爱国。都到信安来拿级别工资了,还能不爱国?是因为它简单。还因为大家都这么叫,文献都这么写。以后叫‘分布式服务阻断攻击’,也不是不行,您找的翻译还是很靠谱的。但是太长太绕口了,能不能用个简称?叫‘分服阻攻’算了。——叫‘主公吩咐’更好记。”
会议淹没在一片狂笑之中。
项目无疾而终,主推的大领导似乎也忘记了。张翰自己放弃了管理仕途,回去做专案工作。然而“主公”这个绰号还是跟了他好几年,到现在五局的朋友时不时还会叫一声。
「–」
“既然这么简单,怎么你们没办法?”
“这不能怪我们。要怪就怪当年写tcp/ip协议的人。一群天真可爱的老白左,现在已经绝种了。他们以为互联网是个大花园,里面的花朵很鲜艳。所以两个基础协议都幼稚得很,没有可靠的身份验证和数据完整性验证,不能防泄漏,连资源分配都没有内生控制手段。能一直用到现在,只因为没有办法换掉。
“ddos妙就妙在简单。什么ppa、撞墙扩散、tcp反射之类变招我就不啰嗦了,都是小儿科。归根到底,直接攻击tcp/ip层面的ddos比的是蛮力。只要攻击者掌握足够多的节点、流量和伪装算力,神仙也挡不住。修河不修坝,洪水来了你武艺高有什么用?成都这次断网攻击主要是ip层的,流量来自全网,节点类型什么都有。上至中国电信自己的枢纽路由器,下至冰岛幼儿园小朋友的智能手表。这种玩法,今晚上再来一次,我们还是只能搓手。”
张翰还在沉吟,向雄关又补一刀:“ip协议您知道吧?就是当年给我们4段ip地址那个协议。有些老古董到今天还是4段地址,就像裸体上战场。互联网不堪一击,21世纪全世界比烂,都是因为老古董拒不退场。”
全栈坐在一边旁听,脖子都缩起来了。
张翰心中默念了三遍“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和颜悦色转向下一个问题:
“那断电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