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中,安国公双手抱着头,可怜巴巴又委屈的蹲在影壁墙后。
云默气势汹汹从后院走出来,姜氏落后他两步,劝道:“不羡,冷静点,老爷子并不想——”
“他不想?让我们被一个老太太堵住了门?”
云默今日穿了一身滚金边的红袍,俗气的大红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富贵同清俊。
安国公:“……我……我……”
吭哧半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穆阳劝过他,说一句谎话需要无数谎话圆前面的谎话。
他不想骗云默,更怕真相拆穿后,云默离他远去。
可是他也不能说堵门的老太太是太后娘娘。
见到老爹窝囊的样子,云默更生气了,“你又抛下了一个跟了你二十多年的女人?”
安国公摇摇头,随后又点头,然后再摇头……摇晃得他脑子有点昏。
“儿子,俺不知该怎么同你说啊。”
哪怕皇上封他安国公,老太后当着朝臣的面喊他阿弟,他都没似今日这般煎熬。
文人调侃他是吕不韦,奇货可居——他开始不懂,后来才知道吕不韦押注做质子的秦国公子,最后辅佐他回去做了秦王。
同吕不韦不一样,他娶了个寡妇养大三个继子而已。
“你是不是同她成亲了?她是你老妻?”
云默口气不善,对姜氏道:“他虽是我爹,他不负责任,但我不是他,不会做出富贵了就不要结发妻子的事。
读书人讲究就是糟糠之妻不下堂!为官后不正身,不正行,不正德,如何治天下。”
姜氏忍着笑,点头道:“我是相信不羡的。”
安国公怯生生说:“你这么生气,不是因为我成过亲,没找你娘同你,而是气我——可能让你媳妇怀疑你的品行?”
云默一甩衣袖,傲然道:“还不算太蠢,我娘从来——”
“就没想过嫁给你!她留下的话,是说您是个好人!”
发了好人卡的男人几乎都没有希望,好一点是个备胎。
安国公一下子窜起来,一扫方才的困惑为难,抓住云默的手,激动说道:“俺就知道俺儿子不是没良心的,什么读书人都不赞同——呸,那些逼迫俺们的人哪一个有俺儿子读书好?俺儿子一张嘴能舌战——那啥,骂到他们羞愧。”
“爹,别激动。”
云默转过头安慰起一蹦三尺高,亢奋到老爹:“有读书人骂过你?逼你同门口的老太太分开?”
安国公连连点头,“俺被骂惨了,骂得俺都怀疑——俺是不是真做了十恶不赦的大坏事,危及天下,毁了你们读书人口中的圣贤之道,什么礼数崩坏,包藏祸心,谋夺黄——家产等等。”
那段他坚持同老太后是夫妻的日子,安国公每次出门都要被读书人围着攻讦,说他想做太上皇!
还有人说,他想让太后怀孕,然后生儿子同皇上争皇位。
太后若是能怀,早就怀上了啊。
“俺就是找了个媳妇,哪来那么多的事!”
安国公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云默不停拍着安国公的手臂,眼底带了几分同情,毕竟读书人的嘴,的确能逼疯老父亲。
“骂过你的人,您可还记得?一会儿给我个名单,我一个个去寻他们。”
云默得给老父亲出头,不能让老父亲白受欺负了!
“……好……不,不用了。”
安国公从惊喜到惊吓,脸上肌肉都抽了,“真不用了,他们已经挺惨了。”
以为能借此巴结皇上的读书人被老太后整得可惨了,不少羞辱安国公的人一辈子都回不来中原。
老太后说,‘他们能说会道,有心教化,不如让他们去蛮荒之地,同仰慕中原文采的蛮夷作伴,同蛮夷传授他们的道理——不许女人改嫁生孩子,不许娶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养大的继子转头就可不认继父。’
皇上被逼用了玉玺,发送去南夷的读书人听说死了一大半,哭着求着想回来。
活着的读书人千万百计托关系寻到安国公,本来安国公看他们可怜想原谅的。
他刚提了两句,就被一向很宠他的老太后拿锄头赶走了。
女人心狠起来,真没男人什么事。
安国公记得老太后逃难时杀过狼,她只吃虫子——把狼肉留给他同大皇子,当然还有幺儿穆地主。
正因老太后的坚持,说,苦了她一个老寡妇就行了,天下的寡妇都可再嫁男人!
这句话让皇上驳回前朝一些头靠过来的文官要求女子守贞,从一而终的建议。
皇上准许立女户,册封女侯——不是太后懒得再闹,没准女子地位还要更高一些。
当然,皇上也是借助老太后行事,做出一副孝顺母亲的孝子样儿,觉得应该把女子关进后院的读书人只会埋怨老太后糊涂。
孝子这张牌,皇上用得可熟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