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阿弟挨过来,大姐绣娘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阿母已经故去,阿弟受了委屈之时,就总喜欢挨在自己的身边,渴望能得到抚慰,心底不由得一软,伸手抚在陈祗的脸庞上,越长大,越像阿父的模样,再过数年,怕是个头都要高过自己了。“你说吧,阿姐在听,天底下,不论你做什么事,阿姐都站在你这一边。”大姐温柔的声音,还有那脉脉的亲情顺着温暖的纤指溢漫在陈祗的脸颊之上,犹如一道无法扯断的丝线,绕在陈祗的心上,打上了一个死结。
“阿姐,小弟往中原,并非只是游学那么简单。”陈祗终于第一次向人袒露了心迹。阿姐绣娘只是微微一愣,用目光示意陈祗继续说下去。“我江阳陈氏在益州,不过是一小小世家,连刘季玉这样的昏庸无能之辈,都可以指掌而控之,日后,又将如何?实话跟阿姐您说吧,小弟虽然不敢自称是什么张良陈平,更不敢言自己有萧何、韩信之材,不过,阿弟我好歹也算是文武兼修之士,天下纷乱,正当用时。小弟往中原,除了游学之外,更多的,是想观天下之大势,择一明主以效命,也好保我陈氏一门不失。如今中原渐定,大势渐显,此时不作决断,难道要等到天下大定,而我江阳陈氏,由着征服了益州的新贵来瓜分吞噬不成?我虽无害人之心,然必有居安思危之警。”
大姐绣娘呆呆地瞅着陈祗,陈祗说的这些,大姐绣娘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是她却知道,世家之间的争斗,绝对不会是像人们想象中一般轻波荡漾,那是你死我活的争斗,这数年来,江阳陈氏虽然略显得耀眼,又因为陈祗的手段而渐渐显得富足起来,但是,在没有相应的权势护持,这种态势肯定不能长久。
无数人都在窥探着江阳陈氏的富足,要不是陈祗这两年来,使尽了手段,连哄带吓,结交故旧,稳住了陈氏在江阳的势力,怕是伤筋动骨是免不了的。有叔公许靖在,或许大家都还能看在他的脸面上,不甚难为江阳陈氏,这一点,从刘璋对待江阳陈氏的态度上都能看得出来。要不是许靖,陈祗之父,绝不会仅仅罢官免职如此简单。要知道赵韪之乱后,刘璋当时险些气疯了,连成都的好些世家门阀都给他弄得家破人亡,何况于江阳陈氏这个论起人脉,论起关系网,都根本不能比那些盘根错结的蜀郡世家大族相提并论的小世家?
可叔公许靖现如今年纪渐长,说不定哪天就老去,严太守,虽为至交,可也毕竟是外人,他肯定也不会牺牲自己的利益来成全江阳陈氏,所以,只会在能保全自己的情况之下,才会站出来为陈家说话。至于姐夫哥王累,虽然现在为一郡之守,但毕竟身出寒门,身无根基,一向为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吏所轻。说简单一些,江阳陈氏,虽然现如今看起来不错,可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好看的泡沫而已。或许应该说是一头没有多少攻击和防御手段的黔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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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绣娘的目光变得犹豫了起来,她确实想不到,阿弟所考虑的,竟然远远比自己想像中要长远得更多,心里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这些,本该是阿父所考量的事务,而现如今,却落到了年方十六的阿弟身上,这么沉重的担子,他能承受得住吗?
陈祗端起了清茶抿了一口,眉宇之间有股浓得化不开的忧色:“阿姐想必也知道,这一次,阿弟我得罪了那庞巴西,他便施展这等手段,意欲置阿弟于死地,虽然阿弟幸得法孝直提点,婉拒辟除,避开了此厄,然,谁又能料得到,明日又否会得罪张巴西,王巴西?”
大姐绣娘紧紧地拽着陈祗的手:“阿弟,你比阿姐我想得周全得多了,阿姐一直觉得,你还是那个只知道瞎胡闹的阿弟,不想,竟然已经有了撑起江阳陈氏的心术和本事,阿姐高兴,可又难过。阿父阿母去得早,阿姐没甚本事……”
“阿姐莫说这话,我阿姐怎么没有本事了,小弟可是一直让你给收拾得服服贴贴的。”陈祗赶紧开言道。大姐绣娘不由得展颜一笑:“又跟阿姐贫嘴,阿姐怎么会不知道,你这小子分明就是逗阿姐开心。”
“哪有,小弟可以对天发誓来着。”陈祗信誓旦旦地道。阿姐绣娘经陈祗这么一打浑,似乎心情也好了一些,至此时,大姐绣娘也想算是想开了,自己的阿弟,确实已经不再是那个随时需要自己照拂的跋扈小孩了,已经有了自己成熟的主见和意志。
“你欲投谁?莫不是那刘荆州?”大姐好歹也是对于国家大事颇为关心的人,对于中原的事,也是略知一些,当下就问了起来。
陈祗摇了摇头:“小弟非是投他,不过,小弟倒是有两个人选,可是这两个人选,只可让阿姐知晓,切不能透与姐夫与叔公知道。”
陈祗这话倒也把大姐绣娘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凑上了前来悄声道:“这么神秘,你倒说说看是谁?放心,阿姐定然不会漏出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