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逆流 二 上(2 / 2)
“唉,还能调理成什么样子,我这是老了,沒药可治。”红胡子倒是看得开,摇摇头,非常豁达地回应,
“您才五十几岁,怎么能算老,。”张松龄看了他一眼,不高兴地反驳,
“塞外这边不比中原,天气冷,人就老得快。”红胡子满嘴歪理邪说,就是不肯听张松龄的劝告,躺下來接受老疤瘌的治疗,“咱先不提给我治病这茬,先说你要紧事儿,这本小册子,你看完了么,能理解么。”
“沒看完,也看不太懂。”明知道自己的答案会让红胡子失望,张松龄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欧洲距离咱们这里太远了,宣言里的内容,和咱们国家的现实也不太一样。”
“沒看懂就对了。”红胡子伸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笑得像个偷到了鸡的狐狸,“我看了不下二百遍都沒看明白,你要是一遍就懂,那我岂不是得把你给供起來,。”
“嘿嘿,嘿嘿。”张松龄捂着自己的后脑勺讪笑,这篇宣言只有十几页的样子,如果刚才认真看,他肯定能囫囵吞枣地过上一遍,可刚才光顾着担心红胡子的身体了,心思根本沒放在宣言上,当然也不可能理解得了里头的内容,
“你拿回去,慢慢悟。”红胡子却不打算这么放过张松龄,把[***]者宣言抓起來,强行塞进了他的怀里,“千万别弄坏了,这可是咱们游击队的镇山之宝。”
“嗯。”张松龄点头答应,即便红胡子不吩咐,他也不会把这本手抄的[***]者宣言弄坏,原抄写者的书法水平远高于他,闲暇时对着宣言临摹一番,无疑是一件快意的事情,
“这本小册子是咱们游击队的第一个[***]人给我的,他跟你一样,是个从口里來的读书人,字写得特别好,枪也打得特别准,虽然带着眼镜,但一百五十米内指哪打哪,弹无虚发。”红胡子一边喝着凉白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张松龄手中那本[***]者宣言的由來,
“哦。”张松龄对小册子抄写者很感兴趣,点点头,低声回应,能把钢笔字写到如此遒劲有力的人,读过的书肯定不会太少,而这年头,能花钱供孩子读书的家庭,肯定也不是什么穷苦人家,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却全心全意接受了[***]的主张,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拿张松龄自己來说吧,甭看他跟红胡子、赵天龙等人投缘,也愿意跟朋友共享自己手里的钱财,可如果有谁如果敢带着队伍去将鲁城的张家货栈给抄了,将货物和钱财都分给素不认识的穷人,他肯定第一个跳出來跟对方拼命,
凭啥啊,,老张家的货栈也不是从天上掉下來的,那是他曾祖父,祖父,父亲,挑着杂货担子,冒着被土匪绑架撕票的风险,关里关外往來贩货,一砖一瓦积攒起來的,凭什么要分给不相干的人,,老张家做买卖亏本的时候,他们会仗义施以援手么,
正胡思乱想着,又听见红胡子叹息着说道:“他年龄比你大,带个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第一次他拿[***]者宣言给我看的时候,我不忍扫了他的面子,硬着头皮看了一整个晚上,也沒整明白里头到底要说个啥。”
“呵呵”张松龄很理解的点头,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尚觉得此文写得实在晦涩生硬,红胡子连初小都沒机会读,当然更不可能第一次就领悟宣言上的意思,
“然后过了沒几天,我们就吃了败仗,从齐齐哈尔那边一路后撤,被小鬼子和伪军撵得连生火做饭的功夫都抽不出來,就这节骨眼上,我的好兄弟大周还偷偷跑來警告我,说小眼镜带着几个人背地里开会,准备当宋江,把我这个晁盖给弄死,他自己当老大。”
“大周。”张松龄愣了愣,迟疑着问,印象里,机枪手大周从來都寡言少语,更不是个喜欢打小报告的人,怎么当年会对那个带眼镜的[***]员如此防备,
“是啊,大周。”红胡子揉了揉眼睛,叹息着补充,“大周叫周健良,在沒受张大帅招安前,就跟了我,他比我小整整一轮,沒想到居然走在了我前头。”
“大周是个好汉子!”提起去年弟兄们争先恐后留下來狙击小鬼子的事情,张松龄心里又是一阵刀绞般难受,去五原的时候他们有十六个人,最后回到游击队的只剩下三个,其中还有一个因为大腿上受了枪伤医治不及时,这辈子再也无法爬上战马,而那些牺牲在雪野上的弟兄,最后连尸体都沒能收回來,冬天的草原看上去空旷,隐蔽处却藏着数不清的狼、狐狸和野狗,太阳一落山就会闻着血腥倾巢而出,将看战死者的遗骸啃食一空,
红胡子心里也非常难过,却强忍着悲痛,继续说道,“我当时就气炸了,拿着枪就找上了门去,眼镜却跟我说,他们几个都是党员,在开会研究如何帮助我和大周入党,老子问他,[***]到底是什么,入了党有什么好处,,他却跟我说,这事儿一两句话解释不明白,我慢慢看,就知道了。”
说到动情处,红胡子的眼睛也红了起來,泪水在里边上下打转,“然后沒几天,我们就被张海鹏的骑兵旅给追上了,老子打不过人家,需要留几个弟兄來断后,还沒等想好留谁呢,眼镜突然扯开嗓子喊了一句,[***]员,跟我上,然后就掉头冲向伪军。”
用力抹了一把脸,他举起右手,“五个人,上次背着老子凑一起开小会儿的五个人,一个沒少,都跟着眼镜冲了出去,老子那一瞬间就明白了,到底什么[***],老子从那时起,就沒打算过再跟别人干。”
[***]员,跟我上,
张松龄再次被震住了,看着红胡子,胸口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上次遭到鬼子和汉歼追杀的时候,他虽然处于半昏迷状态,醒來后却从赵天龙嘴里,了解到了整个战斗经过,他原本以为,弟兄们争相留下來断后,是出于江湖义气,是因为佩服自己的学问和能力,到现在才终于知道,大伙慨然赴死的真正原因,他们都是[***]员,他们认为自己有资格死在别人前头,
“你说你忘不了你的老团长,老师长,这些我都特别理解。”再度看着张松龄的眼睛,红胡子说得无比坦诚,“他们都是好汉子,如果我跟他们在一起久了,也会忘不了他们,所以我不求你现在就答应我加入[***],也不求你现在就能读懂这本[***]者宣言,我希望你也静下心來看看,我们[***]人到底是什么样子,,这样的党值不得值得你加入,,经文再好,如果念经的是一群歪嘴和尚,整座庙也好不到哪去,这本宣言再难读,你看看身边的[***]人啥样,也会知道[***]啥样。”(注1)
注1:写这句话时,特别有感触,一种政治理念再天花乱坠,如果把这种理念挂在嘴边上都是一群骗子,地痞流氓,恐怕也带不來什么好结果,顺便再说一句,对比当年红胡子他们那批[***]人,现在的很多[***]基层干部,都该活活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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