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汉广仰头向他,眼眶彤红却挡不住一双灼灼的坚定。
“是。我深知你是极富野心的一个人。若你想继续向上爬,我不留你。但如你愿留下,我定不负你。”
……
“好。”
姚十三睁眼,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透着股深邃墨绿,好像也含着潺潺溪水般,忽地莞尔解颐笑了出来。
“我的命早就给将军了,没了将军,还自己向上爬个什么劲儿,又为了谁拼命呢……罢了,罢了。”
他摆手道:“就当是十三愚钝,不懂这人情世故,不明了将军真心,只是看不得将军明明前路无限,还非要在这益州偏僻受委屈。”
姚十三蹲下身去,跪坐冯汉广面前,眼眸中流淌出点点悲意。
“既然如此,那十三便不顾这天下,待将军得势夺回名号后,便只为将军守这一城可好。”
他将视线错至二人身后黑墙蓝天,心中渐渐乱成一团麻去。
你道这人间真有那放着九五至尊,青史留名不要,只求什么岁月静好,安然若素的生活吗。
真的会有人真心待你,不顾出身,地位悬殊的疼你、护你吗。
可能吗?
怎么可能。
几千年岁,又不是初生的牛犊。
为何却想信。
——
与姚十三醒来同时抵达的信书,昭告天下的虽是身为国舅的左相身死,
但实际天下人心照不宣的是,小皇帝的靠山倒了。
太后携小皇帝深夜出逃,显亲王领大军出兵皇城,小皇帝宣益州军抵御护驾的御书信使遣了一个又一个,都“消失”在那地势险峻的百里长路上。
当然,太后不知道,显亲王不知道,冯汉广也不知道。
太后自以为是益州军叛变,抗旨不尊;
显亲王则是早已收过姚十三书信,益州军当唯自己所使,此刻定然是按兵不动方为上。
而冯汉广还信着姚十三的话,以为大局未定,还当“观望”。
元和四年,显亲王攻破皇城,召天下先帝罪责,为小人谗言,不明是非,残害忠臣贤良,动摇祖宗大业根基。夺位,改年号太康。
下令清除左相余党那一日,皇城是一片腥风血雨。
大换血的禁军在城中割韭菜般杀了一茬又一茬的人,一时间整个午门之前血腥气萦绕不去。
罪至九族,连天都染成片红的。
人人自危,人人都自觉逃不掉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