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酒气隔着数步都是清晰。
都仲心间勒得一紧,这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那战场上长大的鹰,无畏无惧的狼。
受再重的伤连眉头都不会一皱的人,前次见他如此颓然失意,还是前将军遭人陷害之时。
粮草补给俱断,援军迟迟不到。
他随父守城,三月间拼死不降。
最终为了满城弹尽粮绝、苦不堪言的百姓开了门。
以不伤城内百姓性命为担,被迫投城后携家眷负罪归京。
却在途中得拼死探刺归来的侯显得报,粮草是右将高行故意切的,援军,是左相威胁小皇帝不派的。
……
“汉广……”
都仲在一旁看他这样再坐了好久,终难忍忧心开口。
不是以副将的身份。
是叔父。
“大喜的日子呢。”
他看树下的人似在叹气,宽阔肩臂深深一落,或许就坐着了寒,带些鼻音抬头苦笑道:
“都叔。”
一瞬间风卷残云,月色骤现,映在苍凉的脸上。
都仲大震,登时失了语。
即便是自己有时候也都会忘了冯汉广其实也只是个才刚及弱冠的青年,是个意气风发,本该浪荡不羁,少年轻狂的年纪。
再是假做强势果敢的人啊,终是人肉做的心,终不是那九天的神,终有七情六欲,他也会疼,会难过,会绝望,会无助。
但他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多少人依他而活,是不容他片刻动摇,与人诉苦的。
他只是平凡的个人,却被迫做了众人的神。
“太吵了,我出来静静。这就回去,这就……”
他撑起身子试图起身,却是不胜酒力得一踉跄。
都仲赶忙去扶,看他报羞一笑,拜拜手叹自己丢脸。
“汉广!”
都仲忽地失声大唤!
“谈何丢脸,你才是你们冯家最出色的子弟!无人不为你骄傲,以你为荣,够好了,真的足够好了!所以又什么难事都与叔说说,不必一人全盘纳下……”
冯汉广讶然扭头看向都仲,却在几许后。
被泪盈了眶。
“我……不好。”
“叔……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我真是坏透了啊!叔!”
“哪里不好,你看你年纪轻轻战功无数,你夺得回家族名誉,你还娶得如此贤妻,你……”
都仲慌张间急声劝解,却看他或是借着酒力,近乎崩溃地顿胸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