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沉默几许,她见一细垂金穗的挑杆伸来,将盖头向上掀起。
烛火摇曳这才入眼,一时间又有些过于明媚,不由觑眼仰头,看冯汉广靠过高大身躯替自己遮住亮光。
女孩有些害怕地小心唤了声,相公。
面前人是如此伟岸俊朗,眉目刀刻不动声色,半臂甲挂身,多了份威严。
虽是唤了声相公,却深觉眼前人不应为她所属,就像神庙中的石像,高大到不可触碰。
便再是唤不出口。
冯汉广看女孩目光怯怯,默然一笑后退坐到榻对面的圆凳上。
“睡吧。待你随我入京,一切安稳之后,便许你与我和离,再送你去你那道长哥哥那里,过应属于你的日子。”
高棠棠闻之一惊,惊恐道:
“您不要我!”
“不要跟着我。我一生注定南征北战,生死一线,你嫁于我便是日日难安,要吃苦的。”
“我不怕的!将军!”
“你还有私许终生的心上人,不能因我毁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必要待之。也是没有办法!”女孩急言。
“对不起。”冯汉广忽然起身靠近,半跪女孩面前,柔声道。
“将军!”高棠棠惊愕出声,瞪一双水汪汪的圆眼不知所措。
“我有一个心上人,他是个疯子。他为了我就快死了,可我还毫不知情,一心以为是他弃我而去。我在这儿普天同庆地洞房花烛,他却只能孤独死在旷野冰原。如此行事,我做不到的,棠棠。”
他看女孩愈发震惊难言,继而悲笑道:
“你我都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人生只有一次,不如为自己而活。我要走了,来不及了。”
冯汉广起身转去,迈出一步便觉被人抓住衣袖。
“将军,至少我们……做了,才好不叫您落成人话柄……”
冯汉广挑眉一笑,忽地回头与她笑道:“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
将军府一场浩大的盛事持续过夜半,继而散尽了人后只剩红灯笼于红绫在雪夜飘摇,红烛已熄,盛势总是落幕得快。
小将军携长刀从侧窗跳出去时,连红装都没换。
罗娘梦中被木门开启的咯吱声惊醒,惊恐搂住孩子,借月色看男人提刀立在门外,脑后俐落马尾在寒风中吹得萧瑟。
“将……将军?”
罗娘甚至以为是恍然梦回,毕竟这把孩子看得无上重视片刻舍不得离的将军,
却自打此次时隔盈月的归府后,乃至是突然说要办什么婚事,都未曾来看过他一眼。
而这新婚之夜,连婚服都来不及脱,提着刀是为做何……
她看男人抬手示意抱孩子过来。
罗娘满心只有恐惧,向后缩着不肯放手。
男人无奈跨步向前从罗娘手中捞出孩子,罗娘吓得要惊呼,被一根手指示架在唇边意莫要声张。
罗娘瑟瑟发抖着不敢动作,看将军把孩子安置在臂弯,小心翼翼掀开层层襁褓,露出张安然熟睡的小肥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