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牵着手走到坐垫处,江月鹿仍未回过神来。
他要比少年稍矮一些,顺着相牵的手看上去,是少年苍白的后颈,和湿漉漉的发丝。
“好了。”少年拿过一个坐垫,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示意他坐下。他下意识回过头,发现刚刚那道杀人无形的诡异之力已经消失。
木窗安静地合着,好像方才箭弩拔张的危险只是他的错觉。
江月鹿坐了下来,“你刚才一直在这里吗?”
他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几句话说下来——其实都不能算是沟通,少年不善言辞,也不太愿意主动和人交流。刚才那句“唤我何事”似乎只是特定情境下才会触发的偶然状态。
倘若不是自己遇到危险,那少年更愿意是现在这样——
安静靠墙坐在角,偶尔会用点头和手势来回答自己的问题。他的发音似乎有些艰难,说长一些的句子就会含糊不清,像刚刚才学会说话一样。
和夏翼还是不太一样啊。
明明长得一模一样……
大概是被盯得久了,少年不自在地玩弄起手指,待江月鹿看清他手中握着什么,不由得啊了一声,“神像!”
他突然大叫,吓了少年一跳。
他犹豫片刻,将手中的东西展露出来,“你喜欢……吗?”
这下看得更清楚了,江月鹿目不转睛地看着,声音都微微卡壳,“能给我,能给我看一看吗?我不会弄坏的。”
“好。”少年含混不清地答应着,将神像放进了他的手里。手与手的交接仪式让江月鹿模糊了视野,眼前忽而晃出了恍惚陈旧的布景。
还是这个房间,还是这个地面。
还是这个少年。
很久很久之前,好像就有过一场交接仪式,但是当时谁都没有当回事。而且,似乎顺序也是反过来的,不是别人给自己,而是自己给别人……一想到这里,江月鹿的头就开始发胀发痛,他停下万千思绪,看回手中的神像。
木头的,刀工粗糙,少年顽劣之作。
至于轮廓,更是完全看不出来,唯有眼瞳上轻点一抹朱砂红痕,像是复刻了那双红色的瞳孔。
江月鹿的拇指轻微地在神像的脸蛋上摩挲,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笑意慢慢攀上了嘴角和眼中。
“雕成这样供奉给神,一定会让他老人家生气吧?”但他又知道,对方一定没有生气,反而小心翼翼地留存,反复在手心抚摸,才会有如此光滑的质地。
江月鹿抬起头来,“夏翼,你在这里多久了?”
一直低头看神像的漂亮男人忽然抬起头来,猝不及防地问了自己一个问题,饶是游离在此的魂灵,也微微一怔,很久才道:“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