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睁眼的时候,她只觉得他长得还不错,鼻梁直,嘴唇略薄,看得出是养尊处优的人,否则不可能有这样细腻洁白的皮肤;而当他睁开了眼,整张脸顿时都变得生动了,就像是多了繁星的黑夜,变得明亮璀璨起来。
拥有这样一双眸子的人,不可能是一个无名之辈,更不可能像宋梨花猜测那样,是个强盗贼人。
“你醒了。”她有点欣喜,在这样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情况下,这个男人居然还能醒过来,至少证明治疗还是有效的。
男人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想动,但背上的伤势实在严重,加上失去过多,让他浑身都没有力气,只是略微地抬了一下脖子,便被扶摇按住了。
“你别动,我刚给你缝好伤口。”扶摇用手按住他的肩膀,尽量柔声道,“我们是在山脚下发现你的,当时你已经昏迷不醒,就把你带到了这个镇子里。现在实在客栈里,镇子里唯一的大夫到几十里外的地方去了,没有办法,我只好自己给你治伤,手法可能粗劣了些,但办法还是对路的。”
由于背上受伤,男人只能趴着,他听完扶摇的话,侧过脸,道:“我知道,其实你给我缝合伤口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
扶摇吃惊道:“原来你早就醒了,缝合的时候一定很痛,你居然忍着一声都没吭?”
男人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痛是很痛,可我能感觉出你是好意。”
扶摇见他如此从容,不由感到暗暗佩服。
“只不过,被人在身上穿针引线的感觉,的确不是很舒服。”
扶摇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男人还有点小幽默。
“我叫苏扶摇,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说道:“我姓,武,在家排行老大,你叫我武大郎吧。”
“武大郎?”扶摇一瞬间有点恍惚,摇了一下头才确定这不是什么同为穿越者的神奇相逢,只是一种巧合。
不过武大郎这名字,跟他这么好看又浑身充满贵族气质的男人,还真是一点也不相配。
她看得出,男人在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有一点犹豫,这八成是个假名。
“好,你说你叫武大郎,那就叫武大郎。”
武大郎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很聪明。”
扶摇笑了笑。
门上轻轻响了两声,宋梨花端着一个托盘推门而入。
“扶摇,我给你带了些饭菜过来……呀,他已经醒了!”
宋梨花将托盘放在桌上,走到床前。
“娘,这是武大郎。武大郎,这是我娘。”
武大郎冲宋梨花展开一个虚弱苍白的微笑,宋梨花却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他身上流露出的一种高人一等的贵气,鬼使神差地冲他福了一福。
“我们母女要去桐城,路上经过这个镇子,我养的小狗闻到了血腥味,才发现了你。你身上的伤似乎是被利器所伤,是仇杀吗?还是遇到了剪径的强盗?”扶摇问道。
宋梨花听到“仇杀”“强盗”这种字眼,吓了一跳,扯住了扶摇的袖子。
武大郎看着她们,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出声。
扶摇心下了然,道:“看来你不方便说。”
宋梨花扯住了她轻声道:“扶摇,你累了半天,肯定饿了,先吃饭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扶摇看了看桌上,都是比较清淡的食物,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娘,你先去休息吧,我喂他吃点东西。”
“可是……”宋梨花忍不住想阻止,却怕武大郎看出什么,担忧地望了他一眼。
她始终还是觉得,武大郎是个危险人物,普通的老百姓怎么可能受这样严重的伤。
扶摇知道宋梨花所思所想,便推着她走出门去,轻声道:“娘放心,不管他是什么人,伤成这个样子,都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只管救了他,只要他伤势稳定下来,能够照顾自己了,咱们就跟他分开,绝不耽误或多惹事端,好不好?”
“你说真的?”宋梨花有点担心。
扶摇再三保证,她才勉强同意。
目送宋梨花回房休息,扶摇才转身走回屋子,武大郎正趴在枕上,微微眯着眼睛,听到她进来,睁开眼看着她。
他的眸子里藏着一丝探究,素昧平生的一个年轻女子,居然敢对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伸出援助之手,而且还敢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用那么大胆的方法替他缝合伤口,事后居然还能谈笑风生。
胆大、心细、聪明、坚强,这是短短几句话的交谈中,他从她身上看到的品质。
“你口渴吗,要不要喝水?”扶摇轻声问。
“好。”他回答,嗓音有点发干发涩。
扶摇倒了一杯温水,轻轻抬起他的脖子,扶着他慢慢地喝了。
两人离得很近,几乎可以呼吸相闻。
扶摇鼻端隐约闻到一丝奇异的香味,是一种她从来没闻过的高贵的香味。难不成一个大男人还有体香?
她很快抛弃掉这个猜测。
富贵人家都是爱用香料熏衣服的,这个男人一定出身贵族,所以能用很名贵的香料,久而久之,身外之物上的香味沾染在他身上,使得他身上也带上了这种味道,就算是她给他清洗过身子,上过药,但只要靠近了,依然能够闻到这种已经附着在他身上的味道。
看着温水沿着茶杯口慢慢地流入男人的唇瓣之间,她轻轻地咬住了下唇,突然觉得自己抱着他脖子的动作有点过于亲密了。
喝完了一整杯的水,武大郎嘴唇离开杯沿,轻轻道了声谢。
扶摇回过神,将他扶回枕上,起身离开床边,脚步略显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