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栋庆推了把自己老婆,“你一个没工作过的人说什么,没看小郑累成什么样了,赶紧让人家坐下来吃饭才是真……”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郑清昱耳膜实在受不了,从下飞机就一直疼的头更加涨,老郑知道蔡蝶这个人关心则乱,看出郑清昱状态不对,适时站出来发话。
“真真你去换身衣服,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你们先吃,真的不用等我。”说完,郑清昱拿掉了蔡蝶的手,空间有点挤,从厉成锋身边路过时她看了他一眼,一点都想不起来两人最后一次通话聊的什么。
厉成锋抬起手很自然替她把有点滑下来的开衫领子扯上去,在她离开后,没等康礼美说话就跟过去。
“我去看看,你们先吃,别再等了,这样她会更不舒服。”
家里是复式楼,郑清昱爬到二层,一进厕所就趴在马桶吐了,太急力量又不够,门没关紧,厉成锋紧随其后,那一声猛烈的反胃声太大,心脏骤然一缩,他反手锁上门,胡乱扯下许多纸巾跪在旁边替拍背,郑清昱整个人都在抖,一声呕得比一声大,厉成锋眉心跳痛,担心楼下的人会不会听到。
郑清昱就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不知道忍了多久。
但她吐不出什么,四点那会儿她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关系户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给她一个面包,郑清昱就水吃了,不然真的撑不下去。那团糜烂的东西吐出来,连黄水都没有,可胃气就是不断往上涌,整个食道都火辣辣的,一点点味道都闻不了,可总感觉刚才坐的那辆车上浓郁的茶香还在鼻腔里,不停泛恶,头也要裂开了。
郑清昱拿手去抠喉咙,厉成锋触目惊心,立马制止她,心毫无节律慌起来。
“你房间是不是有药?”
郑清昱无法回答。以前厉成锋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是该抱她回床上躺着还是尽量原地不动,现在他让人轻靠着墙壁,回头再叁确认的同时火速出去找到药和水,又拿上她脱下来原本挂在行李箱的围巾。
她吃药的时候厉成锋拿围巾将她裹起来,不停揉搓。郑清昱有偏头痛,大多数情况下的呕吐也是头痛引起。吃完药郑清昱缓了五分钟,期间浴室里静得出奇,厉成锋电话响铃尤其突兀,前两次,他当着郑清昱面接的,公司的事,第叁次,他没接也没挂,问郑清昱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想洗个澡。”
厉成锋犹豫片刻,主动说:“我去帮你拿衣服。”浴巾放在哪里,干净的内衣裤在哪个柜子,他了如指掌,一应俱全交到郑清昱手里时,最后确认:“你真的没事了吗?”
郑清昱勉强一笑,不过敷衍,对他说了声“谢谢”,洗好出来时,一开门就看到厉成锋靠在对面墙壁,什么事都没做,两人目光短暂相接,彼此都无言。
一起下去的时候,人虽然都坐在饭桌上了,可蔡蝶和康礼美也在的情况下罕见气氛不活跃的时候,要不是刚才厉成锋下来告诉他们郑清昱想洗个澡,蔡蝶早就坐不住了,郑清昱一露面,她立马忙活起来,看女儿脸色比刚才好,才长舒口气。
他们其实已经快吃完了,就郑清昱还在动筷,厉成锋则又是给她盛汤又是夹菜,老郑看不下去,把活揽了,“成锋你也吃,我去热菜。”
“到底什么事,这给累的?”蔡蝶手停不下来,快把郑清昱的碗都堆满了,郑清昱无奈阻止,可架不住两个中年妇女的八卦之心,老郑和厉栋庆都嫌自己老婆管太多。
显然郑清昱没有说的意思。
“这医院的事,要是说给你们听,你们出了这门又去和别人说,指定不到明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
康礼美不乐意了,“我就来这住一段时间,隔壁住谁都不知道,我上哪儿和人说去!”
“妈,人家单位内部的事,如果到时候影响大了,清昱说不清的。”
儿子发话了,康礼美气焰瞬间小许多,低声嘀咕:“我这不是关心清昱吗,这班上的,比临床还累。再说了,医院这么多人,谁能保证消息一点都不外传,这么多张嘴呢,他凭什么怀疑到清昱头上。”
蔡蝶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可她觉得,女儿和自己这个当妈的分享吐槽单位的事是合情合理,总没有闺女不信任亲妈的吧?可对着她做婆婆的,又另当别论了,你康礼美凭什么觉得我家郑清昱一定要和你说医院的八卦。而且看郑清昱今晚的样子,是一点说的意思都没有,蔡蝶还失望呢,埋怨就是因为多了你们两个公婆,在自己家还要拘束的。
好在厉成锋没有这个时候装哑巴,蔡蝶面上才收敛了。
“你回来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
饭桌上四双眼睛同时看向郑清昱,郑清昱没抬头也能感受到这一群目光,又和厉成风心照不宣望向了对方。
作为丈夫,她最亲密的枕边人,也是在开饭前和四个家长一起得知郑清昱回来的消息。
实际上,他连郑清昱之前几天去了哪里都不知道,或者说,压根不确定她是否还在台城。
是今天回来商量一家人出去吃饭,蔡蝶嘴闲不住,抱怨郑清昱那个大学舍友结婚匆匆忙忙的,估计是奉子成婚,厉成锋才知道郑清昱大老远飞去滨城了。他一时半会儿没说话,蔡蝶机敏瞥他一眼,又说:“哎呀,她俩大学关系好,毕业那会儿就约定好的,彼此结婚一定要到现场,这不,又正好赶上真真休假。”
厉成锋当然知道岳母明里暗里给郑清昱“洗白”,解释她匆忙离开没给自己父母接风洗尘这件事。
“不过你应该没见过她大学那帮朋友吧?”他这个岳母,和郑清昱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精明劲就写在脸上,做生意起家的,对谁都笑脸相迎,看起来亲和随性,不经意就把话题岔开了。
“没有。”厉成锋如实回答,他甚至连梁意意这个名字都陌生。
蔡蝶这个时候自然而然反将一军,遗憾叹气:“是你们当初没办婚礼,不然她那帮舍友也得天南海北飞来这边参加你们的婚宴。”
虽然都过去快叁年了,想起这件事蔡蝶还是心里有气,不明白两人为什么不办婚宴,又不是缺这点钱,一辈子就这么一回,这么重要的日子,给今后留个念想也不错啊。
就这点,蔡蝶少有的和郑清昱险些起争执。
“事发突然,从接到通知到我落地也就五个小时。”
康礼美觉得自己应该在亲家面前说些什么,“再匆忙,发消息总有时间,让成锋去机场接你一下,比自己打车要省事呢。”
“我怕他在忙,刚出差回来肯定一堆事。”其实郑清昱根本不知道厉成锋也是今天回来。
在郑清昱说话时,她和厉成锋都看着对方,似乎有一股无形中的默契在,落在其他人眼里,都觉得夫妻俩都不是那种一昧索取、无理取闹的人,两个小年轻在夫妻关系里能彼此考虑,实在难得,蔡蝶满眼欣慰,却只敢在心里想想:自己什么时候能抱上外孙。
只有老郑始终没说话,在旁边抱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藏都藏不住。等人都走了,蔡蝶立马黑脸质问他为什么要破坏气氛。
老郑一肚子话,可想来想去,郑清昱其实也没说什么,而且吃饭前小夫妻在楼上,厉成锋跑前跑后,他们都察觉得到,刚才走的时候,厉成锋和郑清昱还窃窃私语,和平日根本没差别,老郑决定忍一下,心底其实也是抱着微薄的希冀,也许两人只是吵架了,这次分开冷静过后,又和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