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拂面,柳发新枝,从城外引来的河水上,野鸭凫水而行,涟漪荡开能清楚的听到水面破裂的声音。东西连接的长街,街道亮如白昼,几处轻纱在精致的楼阁上飘摇,有古琴沉闷的铮鸣和着清丽的歌声传来。
行到旧巷,有酒铺尚还半掩着门,里面灯火辉煌,叫赌声热烈,溢出的炭火热气,让人仿佛置身于炎热的夏夜。门外有小厮抱手来回踱步,看到丽娆后,眼神随步而来,避都避不开,仿似不明白,大半夜怎么会有姑娘在这种街上乱跑。
丽娆心中虽有忐忑,却也不愿停步向身后的女人示弱。她急步向前走,不顾伤口的疼痛,只觉得疼痛都从腿上聚在鼻尖,轻轻一碰就酸涩得快把她逼出眼泪来了。
当眼泪真的流下来的时候,她倒疑惑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了,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别人星夜奔波几十里救她,不顾生死的护着她,现在身受寒疾亦步亦趋容忍着她的坏脾气,她凭什么要冷待她,欺负她?
想到这里,她停了下来,举着衣袖按下腮边的泪水。脚步在她身后缓缓停下,丽娆只能从呼吸声感受她的远近。
过了良久,她倏然转过身,一把抱住那人,温热的脸庞偎在她的长发上像浸了层霜:“至柔,我不是故意要生气,我只是害怕。”
那人无言地抬手抚上她的背。
丽娆眼泪流得更凶了,以往的她就算流泪也要拿言语做护身的武器,因为她知道,没人会在意她的哭泣、她的痛苦,只会斥责她的不可理喻,无视她的任何需求。可现在,那人愿意倾听她的怨言,包容她的任性,撇下自尊任她呼喝,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至柔,我害怕你有一天变了心,我该怎么办呢?”她的泪水濡湿着她的衣襟,双臂抱得欲加紧密:“你在这里对我好,那回去呢?你还会对我这么好么?”
“有那么多人捧着你,爱慕你,不顾生死的帮助你,信任你。”丽娆抬起脸来,一双眼努力直视着她,可看到那张清澹雅致的脸忍不住就想惭秽地低下头去:“我算什么呢?”她结结巴巴嗫嚅道:“我长得俗气,脾气又怪异,还自带一身的麻烦。”
“我总自命清高的觉得谁都配不上我。”她捂住脸,简直要羞赧入地了:“其实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人会喜欢。”
“你是揽月峰上的月亮,我只是百花谷的杂草,月亮岂是为杂草而升的?月亮谁都可以仰望,所以我才……”她喃喃道:“所以我才这么痛苦。”这么患得患失。
说完这些话,她不敢抬起头来,只把眼睛钉在自己粉色的绣鞋上,现在鞋面已经不鲜艳了,上面风尘仆仆染满污迹。她知道粉色是属于娇俏少女的颜色,她就是这么可耻矫作的妆饰着自己,用鲜花和钗镮点缀她可悲黯淡的人生。
“阿娆。”淡淡的叹息溢出唇迹。
丽娆惊讶地抬起头来,只见薛珞望着她温柔一笑,接着俯身倾覆过来,阴影下是她微阖的眼,鼻间有冷香缭绕,温热的触感,正在唇间细细游移。她顿时睁大了眼睛不敢有所动作,直到对方的手环绕在腰间把她整个人护在怀里,她才逐渐放松下来。
缱绻多时,两人都有些情难自抑,薛珞把唇印到她的额头上,浅喘的呼吸骤然被笑声代替:“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只到回家为止么?原来是想骗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