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娆恍惚间听到了鸡鸣声, 但仅存的意识在告诉她,这里是寺院,不会有鸡, 等到她从沉湎的疲惫中挣扎醒来, 只听到撞钟后的回声, 很长, 很空灵, 像水一样融化在薄雾里。
她撑起身, 睁着肿痛的眼睛看向窗外, 天色灰蒙蒙的好像还停留在昨天傍晚, 薄被滑落到腰间,把仅剩的温暖也散尽了。
昨夜里薛掌门说的那些话在脑海中翻涌了一夜,现在变得支离破碎了。她冷哼一声, 掀开被子下了床,在桌上倒了杯隔夜茶水,一饮而尽,脑中暂时得已清明起来。
门外轻敲了两声,丽娆踩着虚浮的步子去开了门, 正看到陈亦深的哈欠断在喉咙里。
他扭动着手臂, 舒展着筋骨走了进来, 问道:“去斋堂用饭么?我快饿死了。”
丽娆支吾了一声,背过身子,掩藏着自己难看的脸色:“你先去吧,我洗漱完就来。”
陈亦深点头道:“也好。”
静聆了良久,约摸着他已离开, 丽娆悄悄转过头去,正与桌前的他眼神相对。
陈亦深一口冷茶喷了出来, 惊诧不已道:“表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眼睛也这么肿,难道昨晚被人打了?”
丽娆轻啐一声,捂住眼睛,遮掩着解释道:“我择床,一晚没睡。”稍时,她放下手来,语气不善道:“你还是快去吃饭,吃完饭就去练功,明天就要比武了,还有闲心在这里聊天么?”
陈亦深撇了撇嘴,浑身无力似的蹒跚着走到门口,半是羡慕半是抱怨道:“我要是你就好了,不用为明日的名次担心,也不用害怕被父亲责骂,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知道多开心。”
丽娆闻言勃然大怒,还未来得及骂出声来,那人已经穿过窗棂走远了。她只能把怒气压在腹中,整个人耸然喘息不止,及到后来便只剩下心酸难过涌现上来。
是啊,她若是有父母在就好了,哪容得了这些人欺负她。
“江姑娘应该知道,揽月峰的教规吧?练就望舒心经必得绝情弃爱才是,我知道峰崖之上闭关练功实在枯燥至极,一味的压制血性反而适得其反,你们若只是互相缓解寂寞我无意反对,但若是害得至柔功力尽毁成为人人可欺,派众所弃的废人,你忍心吗?”薛掌门的话倏然荡在耳边,让她难以承受般扭曲了脸色。
昨夜里,尽被他咄咄教导了,她什么话都说不出,现在想来倒该回击两句才是。她向来是个情大于欲的人,只在乎两个人的感情互有回应便满足了,与其担心她有碍于薛珞的修行,不若去多担心薛珞是否练就了坚韧不移的定力。
峰上那么多貌若天仙的姑娘她都没有动心,又怎么会单单栽在她的身上。
“烦死了。”丽娆跺着脚,挥臂把桌上的杯子都扫到地上去,顿时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她犹还觉得不解气,拽着裙子提起绣鞋往那床前的屏风狠踹。
几个扫地的小沙弥听到动静,蹑手蹑脚地跑到窗下偷看,光光的头上,皆顶着笤帚的枝丫,像长了乱七八糟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