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2 / 2)
陈娘子就站在路上,距离他们很近,两人已无法再言语沟通,由于站姿又再贴近,也不可能交换眼色,宋竹伏在萧禹怀里,只觉得心跳如鼓,不知为什么,忽然冒上了一个很古怪的想法:虽然她绝不应该和萧禹如此贴近,但这越礼的举动,她却并……也并不是很讨厌。
下一刻,外头倒是响起了另一个略微沉重的脚步声,也让宋竹顿时惊醒过来,明白萧禹不让她出去的原因:陈娘子无故走野路跑到这里来,肯定是有所图,若是要和人私会的话,此时出去撞破,那多尴尬?
“六娘。”果然,来人一开口便是男声,而且称呼亲密,显然是陈娘子看重之人。“今日怎么是从山脚下绕上来的?”
“往日宋家几位姐妹,散学后也都会离去,这几个月,宋三娘会前往前山服侍先生笔墨。二娘、四娘常常在学堂里等她,”陈娘子柔声说道,“六娘没得办法,只好从山脚绕路,让表兄苦等了。”
那表兄立时便道,“既然如此,你我暂不相见也就是了。又何苦——”
“表兄何出此言?能和你相见,走一段路,又算什么苦?”陈娘子却打断了他的说话,“几个月没见,表兄家里可都还好?”
两人居然就这样站着说起话来了……
最要命的是,这两人显然不打算走到观景台,而是就站在山路上说话,完全把两人的去路封死了,而且角度也有些微妙,以宋竹刚才所见,如果陈娘子没有换位的话,他们俩稍微动一动,都有可能被发现,便只好维持紧贴的方式,躲避着陈娘子和表兄。
当然,现在宋竹也明白过来,即使萧禹肯放开,她都不肯出去了。——摆明了这两人是在这里私会,此事的确不大妥当,但她和萧禹一起从一棵树后头走出来,那也是大大的不妥当,陈娘子若是往外一个宣扬,两家的名声,都要毁干净了。
士人重名,甚于性命,只是宋竹自己身败名裂还好,若是连累了家人,那就真是百死莫赎。因此她对刚才萧禹阻止自己,也是充满感激,对于之前那两次摩擦的芥蒂,亦化解了不少,早已经没那么生气,更是放弃了让他多次慎重道歉的想法:他们也算是共过一钞患难’了,似乎在他跟前,自己可以不必那么讲究面子。
陈娘子和她表兄显然感情很好,久别重逢,彼此都有许多话说,宋竹听着,也是渐渐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陈娘子母家早年获罪败落,其表兄和她的婚姻之约,家里人便不再提起,但也没悔婚,只是在等陈娘子长大,以及其表兄科举的结果。若是到陈娘子十五六岁,表兄还没考上进士,说不得家里人便要悔婚再嫁。
此事在如今也是毫不稀奇之举,很多婚事,不但可以在嫁妆上讨价还价,而且还能定下先决条件,便是考上进士以后,再履行婚约,赠与陪嫁。——否则,对于女方来说,这大笔的嫁妆,岂不是亏了?因此表兄倒是没责怪陈娘子父母的意思,还不断为其说话,倒是陈娘子,语调中满是对家人的不满,更是谆谆叮嘱表兄,让他好生读书,别为银钱为难。估计在说话的同时,手中还有赠银之举。
说着说着,两人声音渐渐断绝,偏偏又无脚步之声,萧禹第一个等不住,探头看了一下,随后缩回脑袋,脸上竟满是苦笑,宋竹见了,颇是好奇,便要探头去看,可萧禹手上用力,却是硬生生地把她给拦阻住了。
宋竹心下,好奇更甚——此时因为那两人之前角度变换的关系,萧禹已经松开她些许,两人可以对视,她便皱起眉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萧禹,倒是把自己对家里人撒娇的那一套,放到了萧禹身上。
萧禹被她看了一会,似乎意志力已告崩溃,苦笑之余,慢慢地松开了手,宋竹仿佛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亦是十分得意,便按着萧禹的肩膀,又偷偷地从树干边上,往外偷窥。
她很快便发现,自己即使再大胆一点,也是无关紧要的。因为陈娘子和她表兄,现在已经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
呃?这是什么?宋竹竟是形容不出来了他们如今的举动了,陈娘子抱着表兄的胳膊,嘴儿贴在了表兄脸上,从姿势判断,应该是也贴在了他嘴上。两人似乎都是如痴如醉,双目紧闭,对外界的事情,已经全不在意了。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呀?”她缩回身子,好奇地用气音问萧禹。萧禹面上发红,摇了摇头,以示不知,却又探出头去,窥视着外头的动静。
连萧禹也不知道,宋竹只好自己猜了,她点了点自己的唇,心里想道,“嗯,这定是和意中人才能做的亲昵之举,瞧陈娘子那如痴如醉的样子,应该也很是舒服。”
她不免对她生出羡慕之意:能和喜欢的人抱在一起,定是很开心的,若是她也有个喜欢的人,而那人也喜欢她……
她忍不住看了看萧禹。下一刻,却是自己都有些吃惊:“你、你看他干嘛?”
想到此处,宋竹自己,都不由得屏住呼吸,她略微退开一步,看了看萧禹俊秀的侧脸,又再点了点自己的唇瓣,一颗心仿佛擂鼓一般,不受控制地飞跳起来,又似乎是戳破了一层厚厚的纸,心跳虽快,但心海中却是一片澄澈,并无多少迟疑与蒙昧,好似这个事实,已经笃定良久,只是现在才被她发觉。
原来……我喜欢他。她恍然大悟地想道,“原来,这就是欢喜……原来我欢喜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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