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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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钰两只吊梢三角眼盯着张君细白的侧脸, 一把将文泛之扯到自己面前, 侧耳在他耳边说道:“那契丹公主不只歌声妙极, 还有更妙的地方, 你要不要听听?”

他压低嗓音说着, 文泛之听到一半, 转头去看二妮, 看完之后一脸的不可置信:“王爷,这也太……”

赵钰狠拍文泛之一把,将他搡走, 站到了张君身边,声音阴恻恻赞道:“公主的嗓音,委实美妙之极, 本王府中歌姬, 无一能出其右者。待西辽使臣走后,本王得把公主接入府中, 黄金为缕, 白玉饰腰, 也替她搭座云台, 整日只教她为本王一人唱。”

这话饱含着满满的挑衅, 只说唱不说跳,指的显然就是如玉。张君问道:“西辽使团们来京之后所住的官驿, 王爷都安排好了?”

赵钰见张君不肯接招,任凭自己放肆侮辱, 洋洋得意道:“当然。本王已在天街周围布满本王自己手下精兵, 至于官驿,更是上下装饰一新,保证能叫从叶迷离那等风沙之地来的西辽人乐不思蜀。”

“那开封大营了?西辽使团来京,金人也在蠢蠢欲动,若金人派人作乱,开封大营能否随时增援京城?”张君逼近一步,问赵钰。

赵钰才从张登手中接管开封大营,一个将带一队兵,自然调换了许多自己的人进去,如今正是兵将磨合相冲突的时候,除了几员统兵外,手下的兵一个都调不动。不提开封大营还罢,一提他便怒火冲天,咬牙道:“本王的兵,自然听本王的令,任凭皇上随时调动。”

张君轻笑一声,转头看着云台:“放屁,你一个人都调不动。”

“你说什么?”赵钰随即便抽了刀,指上张君的胸口。

张君缓缓转身,一字一顿:“昨日我曾亲往开封大营巡察,营中高等将士狎妓、吃酒、赌钱,三声军令下竟无一队能列整齐,这就是王爷您的兵?”

赵钰气的咬牙切齿,刀几乎要抵进张君的官服中:“老子才是开封大营的统兵,你张钦泽什么来路,敢调老子的兵?”

张君不卑不亢,一双秀目,亦盯牢着赵钰:“本官是负责与西辽结盟一事的钦事,自然有理由视察你的大营,和你的兵,若是不服,皇上面前告状去。”

赵钰气的咬牙,刀花一转指上张君的鼻子:“张钦泽你给我等着,总有一日,我要抓了契丹公主,当着你的面剥光了她,叫你个傻小子学一学,如何做个男人!”

他言罢哈哈大笑,甩手而去。

如玉跪在云台夹层中,将两人的冲突,从头至尾看的清清楚楚。

这天夜里,如玉和二妮皆睡得不过三个时辰,张君更是一夜未睡,城里城外,宫里宫外,各处查看,务必要招待好西辽使团。

次日一清早,如玉犹还在梦中,一只紧实的臂膀靠了过来,清而正的香味,她于迷梦中蹭上那只手臂,蜷于张君怀中,鼻头在他衣袖上轻蹭着,恍惚间以为仍还在竹外轩,问道:“为何你还这不去上朝?”

张君轻逗着如玉的鼻尖,她没日没夜熬了半个月,原本圆润的下巴也尖了不少,如此缩窝于他怀中,便有些异国女子的风情。拒了一个公主,他仍娶得一个公主,于清晨的迷梦中,密如蝶翼的长睫微颤着,叫他心生遗憾,遗憾于她不能享受公主应得的荣耀,遗憾她只能躲在那小小夹层中,手攀着栏杆屈膝而歌。

如玉睁开眼睛她才想起来,自己和二妮昨夜皆裹宿在宣德楼下。二妮是公主,独有一间大屋可睡。她却是和那安嬷嬷挤了一夜。

张君带了几样炸过的酥点,热腾腾的油卷子,糟脯与白粥,两人一起默默用罢,他还得出城,她也得爬到那云台上的夹层中去,公主要着衣而舞,她也得再唱上一整天。

吃过早饭天还早,二妮还未起来,整个宣德楼周围一无人烟。如玉裹着张君的披风,与他一起登上那坐离地三层楼高的云台,后是巍巍宣德楼,前是宫墙,宫墙外,便是于大平原上铺陈而开的京城。

汴河荡荡穿城,上面桥连着一座又一座。如玉遥指着那一座座桥道:“果真到了明天夜里,那一座座桥上都会挤满了人?”

张君道:“是,他们都要等着看契丹公主一舞。”

如玉轻轻叹了一声,环顾四周,轻摇着张君的袖子道:“无论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有无站队的意愿,外人看你是太子门下之臣,结盟一事无论瑞王和宁王再如何争,只要得办成,皆是你的头功,也是太子的头功。

皇上安排这差事给你,就证明他虽然看不上太子,却也没有换太子的意思。于宁王面前,你凡事多忍耐,或者他能消了气,放过你我,咱们熬着总有出头的一天,。”

张君一笑,点头道:“好,我一定能忍则忍,叫他消了气。”

大难面前,情爱皆是小事。如玉早忘了张君心里有个周昭,而张君也未将张诚那点小院的承诺放在心上。

目送张君下云台,一路自午门上出了皇宫,如玉趁着此刻还无人,又钻进了那夹层中。

翰林学士文泛之昨夜随值宫中,今儿一早便是满面□□,时时不住傻笑。归元帝于这些文臣面前向来和蔼,开玩笑问道:“泛之今日为何如此欢喜,莫非昨夜梦中入了洞房,还是拣了金元宝?”

文泛之两颊掩不住的喜气:“皇上有所不知,契丹公主歌声优美动听,微臣昨日听得半日她的歌声,到如今那歌声绕耳,仍还如痴如醉。”

归元帝翻折子的手一怔,接着又去翻折子,笑道:“既觉得好听,今日特准你再去替朕盯着。”

文泛之闻之大喜,行过退礼急匆匆的跑了。另一个翰林学士廖奇龙也起了好奇之心,问道:“难道皇上不想亲自去视察一番?”

听闻寻得公主之后,归元帝也曾于百忙之中看过儿子送来的画像,从画像来看,这契丹公主无一处肖似于同罗族的女子,平庸而又普通,他便也一笑扔之,未召见过那公主。

他埋头于奏折中轻轻摇头。相貌那样平凡的姑娘,仅凭声音好听,总还勾不起他的兴趣来。

公主的舞服,呈白色。上衣为肚兜,前胸挂着由小及大的翠玉坠饰,纱质长裙,坠着银铃。脚上还有以贝壳,碎玉等物饰成的脚琏。面遮白色长纱,发髻高高拢起。中露一截纤腰在外,每排练一回,二妮都觉得自己要被冻僵了。

瑞王府两个美婢侍在身后,待二妮舞罢,便替她披上暖暖的裘衣。

这一天从早晨到傍晚,二妮总算能跟着拍子顺顺利利舞完一曲。待众人皆散去,她披着裘衣下台阶,推开门板,便见如玉也裹着件披风,蜷在角落中打盹。二妮偎到如玉身边,轻唤道:“嫂子!”

如玉睁开眼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揽到怀中,又闭上了眼睛。

“嫂子,只要我跟着西辽人走了,我义父就没有理由会娶了你是吗?”二妮忽而问道。

如玉一惊,睁开眼问二妮:“这话你从那儿听来的?”

二妮道:“我听安嬷嬷说的。她说契丹公主与我义父本有婚约,公主嫁给我义父,他凭法典召集西辽与花剌,便可登上皇位。

而他当初认了我做义女,只因我并不是真正的公主。她说你才是真公主。”

如玉不期二妮连这些都知道,遂实言道:“那不过是他唬人的幌子罢了。公主若能召集西辽与花剌,我自己拿着法典振臂一挥,自己做皇帝就行了,嫁给他做什么?

谁手里有兵有权,谁才能做皇帝,这些皆不是咱们操心的事儿。”

二妮儿说话已是哭腔:“嫂子,那我究竟该怎么办?西辽人马上就要来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秦州姑娘朴实,二妮做了几个月金银窝里的公主,着实腾云驾雾一般,可经过这半个月的苦差事,终于清醒过来,连带那瑞王府的富贵也不肯享了,反而想回到陈家村,回到自已那暖乎乎的炕上去。她哭道:“嫂子,我想家,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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