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日 第34节(1 / 2)
易阿岚在社区看到过关于贩毒、包养、交易以及一些其他的各种猎奇行为, joker默认所有内容哪怕是道德沦丧的都可以随意讨论,百无禁忌。
易阿岚忽然想到什么, 眼前一亮,从沙发上蹦起来,扭头就想和周燕安说话。
随后他才意识到周燕安并不在这儿。周燕安要接受比易阿岚更多更专业的训练, 因为雨燕10已经坠毁, 而研发中心又没有雨燕10这款战机, 周燕安得去熟悉其他更适合飞行的战机或直升机。另外, 确定由刘今越老爷子进行三十二日的援救行动后,周燕安还得学习一下老式直升机的操作。
刘今越退役许久,他最熟悉的直升机也已经是多年前的老款了, 让八旬老人再学习新式战机显然太不人道。经过讨论和研究,三十二日里,刘今越将驾驶他所在城市一座小型空军基地里一架行将退休的直升机开展山地救援。
考虑刘今越的身体状况, 在他成功接到周燕安和易阿岚后,将由周燕安接手这架设有武装的老式直升机, 同时应对靠近研发中心可能伴随的来自神秘间谍的攻击。
因此这几天,周燕安一直在飞行基地日以继夜地学习各种可能用不上、但一旦能用上那就可以救命的驾驶技能。
易阿岚向罗彩云申请去程思思家和程思思面对面交流,罗彩云没有追问原因, 很快就安排人将易阿岚送到郑铎那, 由郑铎安排易阿岚和程思思的接触。
程思思的父母已经将不安完完全全地写在脸上,他们习惯了各种审查, 但怎么也想不到有什么事值得几次三番地与一个七岁小女孩秘密沟通。
易阿岚顶着这对父母焦虑的目光,与程思思在房间里聊了一上午,随后才尴尬地离开,对郑铎说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程思思房间里有窃听器,郑铎实际上知道易阿岚和程思思聊了什么,那也是郑铎问过程思思很多遍的问题,即看押她的男人长什么样、有什么明显特征、话语中有没有暴露出什么信息等等。小女孩的回复也总是那些差不多的内容。
郑铎说请他吃午饭再安排送他回去,吃饭地点就在程思思家对面一栋楼的安全屋里。
易阿岚无可无不可,答应了。
午饭是安全屋负责轮流监控程思思家附近动态的一个特工做的,味道相当不错。
易阿岚忍不住赞叹:“你们做这一行的厨艺都很好啊。”
郑铎说:“你是说周燕安吧?”
易阿岚笑了笑,点头。
郑铎说:“我倒是希望他不必去钻研厨艺。”
他的声音低落,让易阿岚一听就感觉到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嘴里咀嚼的食物顿时索然无味了。
郑铎问:“周燕安最近的状态还好吗?”
易阿岚说:“我也好多天没见到他了。”
郑铎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说来:“我觉得他可能不太好。”
易阿岚看了下周围,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或许是我多此一举了。”郑铎说,“就像当年我替他向上面申请退役一样。但我还是想和你聊聊周燕安。”
易阿岚抬起头看着他。
“周燕安是个孤儿。在他九岁的时候,他们一家在某热带岛屿度假。那可真是一个度假胜地,每年那个时候,云集了全世界各地的游客,而他父母所住的地方是当地的高端酒店,住的都是发达国家各界的精英人物。如果说恐怖/分子想制造社会混乱、打击各国政府,还有什么比那里更合适的呢。
“那一次,国际警察和各国反恐机构落后了恐怖/分子一步。仅仅一步,就有了一场灾难。那栋住了上千人的酒店被爆炸和火焰吞噬,年仅九岁的周燕安之所以逃过一劫,是因为他趁父母午睡后溜到室外游泳池贪玩。尽管如此,热浪和冲击波还是很快蒸发泳池里的水并将他震到昏迷。等他醒来时,在抱着他的反恐特警哀伤的眼神中,他被宣告成了一名孤儿。
“政府把他接回来,对他进行了心理治疗。当时的心理医生都说周燕安的心理很强大,他尽管为父母的逝去痛哭不已,但他的心理状态大体算是健康的。于是经过评估后,由他父亲的亲戚收养了他。
“再然后,就是他十八岁考上军校了。他在学校以出色的表现吸引了领导的注意,经过重重考核,他被吸纳进陆军特种作战部队,开始执行一些很艰难的任务,他完成得很好,是一个十分出色的特种军人,不仅在于他出众的能力,还在于他身上独有的特质,他总是能够安抚受害者的心情,让人在恐慌之中感到安心。他给人的感觉很温暖、积极,不像是有过童年创伤的人。我相信这一点你深有体会。直到……”
郑铎停顿了片刻:“周燕安左手腕上有一块疤,你注意过吗?”
易阿岚点点头。他很早就注意到了,但他从来没问过周燕安,周燕安显然也不想提及那块疤痕。
郑铎问他:“你知道那是什么造成的?”
“搏斗的刀伤吗?还是小时候的那场爆炸余波?”
“都不是。”郑铎说,“是块骨头割伤的,从一场爆炸里飞溅出来的骨头碎片。”
“那是五年前的一次任务。”郑铎的双眼有着迷茫而痛苦的漩涡,像是连灵魂都要被拖进记忆中难堪的洞穴里。
“当时国家因为经济发展,与很多国家展开了合作,有一些是不太/安稳的,内部矛盾多,外部又虎狼环饲。其中一个,因为其地理条件特殊,出于地缘政治和经济的双重需求,我们排除万难与他们的合法政府开启了良好合作。我们为他们提供资金、技术、人才,帮助修建道路、电路、工厂,让他们的资源能够快速高效变现,同时我们的资源进口也能更多样化、更安全。他们的政府拿着变现的资金终于能够武装军队、镇压内部反动势力,社会逐渐稳定,就业岗位增多,民众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但这些,肯定不是某些国家乐意看到的,他们希望这里混乱、落后、贫穷,好从中牟取利益和达到一些政治诉求。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某些国家政府暗地里资助式微的反动势力,发动了一场臭名昭著的恐怖行动。”
易阿岚浑身一震,他有印象。五年前,新闻铺天盖地都是那件事的报道,批评其残忍、血腥、毫无人性。但他没想到,那件事竟然与周燕安有关。
“那些反动势力发动自杀式袭击,绑架了我国在当地的众多工程师、工人及其家人。我和周燕安所在的特种作战部队因为距离该国较近,临危受命前去救援。救援行动不能说简单,也牺牲了几个好同志,才将大人们从恐怖、分子的秘密建筑里解救出来。是的,只有大人,成年人。他们的孩子全都不见了。”
易阿岚因为知道事情的最后走向,已经不忍再听下去了。
“正当我们为搜寻孩子焦头烂额、打算先把成年人撤走的时候,一辆由一个恐怖、分子驾驶的卡车出现在我们前面。卡车上装了一车孩子。那些不谙世事、受了惊吓的孩子被放了下来,欢呼着奔向我们,奔向他们最爱的父母。他们的父母在我们身后惊叫雀跃,想跑过去抱住孩子,但是被我们死死拦住。
“那些孩子身上,都绑着炸弹,计时器已经在倒数,只有三十秒,而他们距离我们不到两百米。我们拼命呼喊,让孩子停下,但他们怎么能听得懂?他们只知道,穿着我们这样衣服的人,就是电视里说的英雄,他们可以不再害怕了,可以跑进父母怀里了。我们让成年人退后,可前方跑来的是他们的孩子啊,怎么可能丢下不管。
“那一刻,我们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并且需要在三十秒之内做出决定。可我们不敢。在只剩下五秒的时候,周燕安开枪了,用机枪扫射了那些纯真无邪的孩子——像他当年那样差不多大的孩子们。他们扑倒在离父母很近的地方,小鹿一般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和痛苦。随后,爆炸摧毁了那一切。当时,我们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到一片飞出来的骨头碎都能割伤周燕安握枪的一只手。再近一点,哪怕一秒钟,我们,以及我们身后那些哭嚎崩溃的成年人都会像孩子们一样被爆炸粉身碎骨。
“这就是恐怖/分子的可怕之处,他们没有人性,却以折磨人性的柔弱为乐。他们甚至向全世界直播了这个场景,得意洋洋宣告他们的胜利,并借此激励潜伏在世界各地的恐怖/分子。
“没有人谴责周燕安,因为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他的错。民众谴责恐怖/分子,谴责那个国家没有做好反恐工作,谴责那个国家政府内部出现叛徒才导致恐怖/分子行动成功。工程师和工人悲痛欲绝,发誓再也不会踏入那里的国土一步,其他人也纷纷拒绝再去那里援助。两个国家的关系因为此事不得不陷入僵局,那个国家又重回混乱之中。而那些在背后主导的国家呢,并没有实质性证据。虽然我们都知道,那个国家混乱了,对谁的好处最大。政治才是最大的恐怖主义。
“周燕安从那时候开始,出现了严重心理疾病的症状,失眠、精神恍惚、幻听等等,他甚至无法与一个孩子面对面交谈。他见过很多罪恶,从不哀怨,以驱除黑暗为使命,但终究还是被这虚假恶心的现实打败了。我那时候才知道,他不是没有因为童年创伤而产生阴影,只是那阴影正向塑造了他,让他勇敢、善良、博爱,想去拯救这世界不停在发生的灾难。可是那三十秒,内心惊涛骇浪、不得不做出选择的三十秒让他的理想不堪一击。他发现自己原来面对这世界的罪恶根本无能为力。他曾经有多强大、灵魂有多纯粹,理想破灭后就有多脆弱。”
易阿岚怔怔地眨着眼睛,想说点什么却难以开口,视线变得模糊了。
他无法想象周燕安究竟承受着多大的折磨。或许也只有这种漫无边际的折磨,才会让那么清醒果敢的人在第一次经历三十二日后,会怀疑那只是臆想。一个人能承受苦痛的极限,是不敢再相信自己。
“我给周燕安打了申请退役的报告,”郑铎说,“当时周燕安是反对的,他说他能调整好。我也相信他能调整好,而且失去那么一个优秀的军人是个很大的遗憾。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他费劲心思去与心理疾病抗争了。他应该回到繁华的城市里,看看那些忙碌但总有幸福之处的人们,看看那些规律平和的生活,让他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区域是美好的。而另外一些地方,是不需要他一个人来抗的,累了就去休息吧。我们国家还有那么多好儿女,他们也在为一个共同理想浴血奋战,并彼此依靠,做彼此的后盾。他在保护别人,也有人可以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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