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出人意料(1 / 2)
试场里,面对这言简意赅的十道题目,很多考生却迟笔,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半两重的笔杆子而是千斤重的粗铁板一般,额头早已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仿佛就要肆意流淌下来一般。
窗外,初春天气的京师已是樱红柳绿、阵阵暖意,唯独看着试卷的内心却是拨凉拨凉的,仿佛无数个爪子在挠心一般,让人焦躁不安,怎么会有这样的题目?
卷面上的文字其实挺简单,只要粗通文墨,决不至于看不懂题意,但想提笔作答之际,却发现每个问题都不是那么容易回答。
第一道题目为算术:鸡兔同笼问题,每鸡为一头两足,每兔为一头四足,现某笼中关押鸡、兔若干,有头十八,有足五十,试问鸡、兔各为几何?
第二道题目为地理:世界有五大洲、四大洋之称谓,请逐一列举之,答对其中六样以上即为全对。
第三道题目为历史:古书云有远去西域万里有黑衣大食、绿衣大食之分,何国也?
第四道题目为格致:一铁片放置水上则必沉,然用铁所兴建之轮船却能浮然水上,决然前进,不至于有倾覆之感,何也?
第五道题目为中文:
第六道题目为政治:
……
洋洋洒洒十道题目,有人摇头晃脑,一刻钟刚过就已迫不及待地交卷,谓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有人抓耳挠腮,在考场中枯坐一个时辰还不得其详。谓之天书耳。甚至怒斥,这哪里是人做的题目?
留给参加资格考试考生作答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但这张卷子透露出来地信息和意义却整整震撼了几十年。他彻底地宣布了四书五经论地废止。虽然依旧开设中文科取士,但你再是硕学鸿儒,你如果不能通过资格考试,你永远与朝廷的官职无缘。
《帝国日报》以显著的头版报道了资格考试地内容,与之相映成趣的是还有一条内政部抓获十余名假冒他人身份,兜售虚假考题的犯罪团伙。在“贪污集团”四个字成为维新元年的年度词语之后,“犯罪团伙”四字亦成为维新二年出现频率较高的词语。
养心殿里,对着资格考试当中涌现的种种趣闻,林广宇和唐绍仪两人几乎要捧腹大笑——谁说中国人缺乏幽默感?这次考题所取获地结果五花八门,已经涵盖了所有的娱乐性要义。
以鸡兔同笼问题为例,有考生在作答中非但不去计算鸡兔各有几何,反而洋洋洒洒以大篇文字论证鸡兔绝不可能同笼,或者论证考鸡兔同笼问题之人的心术不正;在地理考题中。有人干脆便将《西游记》的传说名字搬了上来,五大洲者曰:东胜神洲、南赡部洲……,四大洋曰:东海、南海、西海……
最让人惊诧异常的,还是那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白卷。除考生的姓名和籍贯,余无它物。唐绍仪细点之下,发现几乎全部来自于留日考生。
自甲午以来,留洋渐渐成为时尚。时尚大潮既起,自然免不了鱼龙混杂、泥沙俱下。而近年来的留学生涯又以留日最为漏洞百出。很多中国学生仗着家中资产不菲,所谓留日纯粹只为镀金回国,丝毫没学到什么真本领,而日本人偏偏对中国人地心理掌握地了如指掌,当下便投其所好大量开设学校招收中国学生,甚至只招收中国学生,在经济浪潮的涌动下,吸纳着一批又一批中国学生的金钱。
当这些纨绔子弟在日本留学时,要么与若干狐朋狗党日夜厮混,要么与日本下女的打情骂俏,要么与革命党人摇旗呐喊,何尝有一丝一毫地刻苦钻研?在某些速成学校里,中国学生甚至只要半年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书,日方不管此人是否考试通过,也不管此人是否出席听课,只管在笑眯眯地笑纳一大笔学费后就急吼吼地打发中国学生回国了——然后可再招下一批呆头鹅。
在这样的资格考试中,交白卷地不是那些以职官身份或科举功名参加考试的考生,恰恰是那些留学日本,号称学什么什么专业,有什么什么文凭却连最基本的留学国文字也看不懂的伪留学生。因为前者虽然不知如何作答,但毕竟看得懂题目,能够扯上一通,而那些号称留学归来的伪精英,居然连卷面文字都看不懂,不交白卷又能如何?
唐绍仪苦笑着摇头,他想起了他当年以幼童身份留学美国时是如何的场景和艰苦,再对比现在的这些年轻人,他真的觉得有说不出的苦涩。 所幸,那些留学欧美的学子还比较争气,除了极个别无法作答外,几乎全部都回答完毕,而且凡能回答的几乎都答对了。
他在心里再一次服膺皇帝的远见卓识——“今后用人,留学生当以留学欧美为主,尤其是留美、留德、留英学生要予以特别重视,而留日学生,一定要注意甄别。”
这是一句何等振聋发聩的言语?
唐绍仪为首的职官部原本还以为要过许久才能批阅完卷子,但粗粗看下来,整个过程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省事很多:
答题不满六题的,砍掉!
以留学身份应考但不以外国文字作答的,砍掉!
已经错了五题的,砍掉!
大刀阔斧下去,近2人的应考者合格者居然不到4000,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更让人震惊的则是相关题目的统计。
弄来弄去,居然还是第一道鸡兔同笼答对的最多,林广宇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考生对算术如此擅长?后来才明白,很多解答出不是算出来而是一个一个试出来的,数字不大,只要用心凑。自然可以得出答案——这真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地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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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广宇心里暗暗发誓。下回一定要考1~100累加和,算死这帮蠢猪们。
唐绍仪虽然保持着镇静,但看得出来。这种镇静是以克制作为代价的。作为自视甚高的老留学生,他对当下地学风不满,对人群的迂腐不满。对林广宇所处的考题,他百分百地举双手赞同,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满意,那么就是有些考题出的还是太容易了。
是故。考试过后的职官部虽然接到了某些不甘心考生的陈请与哭诉,但唐绍仪不为所动,他只有一句话:“国家抡才大典,岂能如此轻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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