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座 第3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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嫔妃桌前摆了各样的瓜果,僖嫔一双眼睛瞧着皇后面色有些恹恹,抿唇一笑,娇声道,“这时节瓜果虽好,可臣妾还是想念夏天的荔枝,尤其是最甘甜可口的那种。”

慧美人放下茶盏,配合着倾身笑问道,“不知僖嫔所言,是什么品种最好?”

僖嫔清脆笑了两声,美目在贵妃身上流转片刻,启唇道,“虽然三月红、元红等品种也不错,但还数唐明皇给杨妃百里加急送进宫的‘妃子笑’,最是上品。”

钟离尔这几日快到不舒服的日子,只觉浑身酸痛,饮了热茶方好受一些,拿帕子拭了拭唇角,并未肯施舍给僖嫔一个眼神,却听她又径自笑道,“说来也是呢,这么好的东西,用最心爱的人来命名,咱们都能想象当初杨妃一笑如何倾倒众生,只不论姿色与恩宠,和咱们如今的贵妃娘娘比起来,怕是都要逊色几分罢?”

宁嫔瞧着僖嫔冷哼一声,神色淡淡道,“僖嫔倒是想得多了些,只想这般有的没的作甚?终究妃子笑也只是妃子笑,杨妃至死也没能如愿登上后位,有何可艳羡。”

僖嫔眼睛一瞪,方要发作,却见兰嫔抽出手绢笑了笑,状似无意道,“若臣妾没记错,杨妃下场堪称凄凉,僖嫔妹妹心直口快,但却也不好拿咱们贵妃娘娘相比罢?”

僖嫔方知失言,瞧着贵妃忙讪讪一笑,只道,“自然是如此,是臣妾失言了……”

李婕妤向来瞧不惯她这副谄媚模样,见僖嫔吃瘪,只看戏一般睨了她一眼,转头赏花去了。

不多时,皇后忽觉小腹隐痛,阿喜瞧着钟离尔面色不好,低声关切道,“娘娘可有不舒服?”

钟离尔瞧了瞧众人,宴会方开,哪有散的意思,只得强撑着勉力道,“不碍事,本宫起身出去走走,透透气儿便回来。”

阿喜拗不过她,只得见着皇后往水阁后头去了。

钟离尔面色苍白,站在水畔,瞧见一圈圈儿的涟漪漾开,波纹再转瞬破碎,不知缘何,忽地心里一阵阵的惊慌。

她往湖心望去,努力呼吸,苍茫的水色却更晃得她眼前发晕,只觉得心口处一波一波的心悸难以平复,一个闪神便要摔下去。

一双手稳稳扶住住了她的双肩,皇后凝眸片刻,看清眼前人绯衣玉带,一颗心方定了些,有些虚弱笑道,“厂臣如何寻得到本宫?”

江淇瞧见她面色惨白,蹙眉垂眸答道,“臣奉皇上旨意,前来告知娘娘,朝政缠身,皇上不能来与娘娘一同赏花,在水阁遇见阿喜,恰好便寻了来。”

她靠在他臂弯轻轻颔首,一瞬觉得连站直的力气都不复存在,江淇瞧见她不对,低声关切道,“娘娘可是身子不适?臣送娘娘回宫,宣太医来瞧瞧罢?”

钟离尔还想推辞,江淇却不待她言语,又一次将她抱起,只上回初春,她全然不知,此刻却仍清醒些许,只轻轻把头靠在他温热胸膛低声道,“有劳厂臣了。”

他垂眸瞧她,感知到她的虚弱气息,不敢再耽搁,一路将皇后送回寝殿。

待到阿喜与清欢匆忙回到坤宁宫,阖宫都已知晓皇后身子不适,宣了太医,江淇便顺势留下,预备听了太医的诊断后回御书房复命。

太医院院正陈宗亲自给皇后号脉,钟离尔靠在榻上,腹中仍是隐隐作痛,瞧着陈太医面色只觉得更惊疑不定。

陈宗诊脉片刻,却起身对身后侍立的楚辞低语,楚辞瞧着他讶异一瞬,方上前行礼道,“娘娘恕罪,臣请再请娘娘脉。”

清欢与阿喜对视一眼,心里顿觉慌张,钟离尔安慰一笑,只对着楚辞轻轻颔首。

楚辞指腹搭上皇后脉搏,仔细号脉片刻,瞧向钟离尔的眼神之中满是喜色,方起身与陈宗对视一眼,双双下跪道,“臣恭喜娘娘,娘娘已有身孕,今日种种表现皆为孕初期的症状,娘娘不必担忧,须得保持心绪平和安宁才好。”

江淇立在殿中,瞧着皇后皓腕的眼眸迟凝了一瞬,方后知后觉一撩绯色前襟,与殿内众人一齐下跪贺喜。

钟离尔显然怔愣在当场,半晌瞧了瞧满殿的人,方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本宫并未曾有害喜的症状……”

陈宗回话道,“各人反应略有差别,娘娘应该还未到害喜的日子,再过几日,应能显现。”

楚辞亦颔首道,“娘娘近月可吃过什么寒凉之物?”

阿喜忙带笑回道,“不曾有过,除了中秋时吃了一只蟹,近来入秋,娘娘也不曾贪凉。”

楚辞方放下心,“如此便好,娘娘向来体寒,往后断断不能再碰寒凉之物,因着皇嗣月份尚小,近日便要多卧床歇息,切忌操劳。臣同陈大人稍后会开几副安胎的药,还请娘娘务必按时服用。”

钟离尔浑浑噩噩听着太医的嘱咐,清欢于阿喜在一旁却是仔细用心记着,半点也不敢出错。

待到太医退出殿内,她仍是如在云里雾里,垂眸瞧向锦被下的小腹,她怎么也无法想象,与连烁成婚三年,去年更是未有圆房,可中秋这么一夜,便有了一个小生命安静地在自己腹中生长。

她想起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母亲说,若有了自己的孩子,往后岁月,也可有人陪伴她、宽慰她。

她终于等到这一日,却再也无法将这个喜讯告知双亲。

清欢瞧见皇后落泪,忙跪在榻前,只劝道,“娘娘,太医方才说了,要娘娘稳定心神好生养胎,怎么好哭上了呢?”

钟离尔转头看她,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红着眼哭道,“人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如今本宫才切实明白。今日有了这样的好消息,可爹娘却再无从知晓了……他们甚至不能看这个孩子一眼……”

一语说得清欢也悲从中来,抹泪劝了几句,江淇站在殿内,看着她哭泣模样,手指收拢握紧,却又眼神一黯,终归放开。

他稳了稳心神,上前行礼道,“臣虽愚钝,却也知晓娘娘这般的秀外慧中,定会做一个好母后。想来如此,二老在天之灵,也必然欣慰。”

她泪眼迷蒙瞧着他,江淇垂眸顿了顿,又道,“臣不便打扰娘娘休养,这就去禀告皇上喜讯。”

钟离尔听见连烁的名字,才蓦地想起身处深宫的事实。这宫中嫔妃众多,如祁贵妃那般势大盛宠者,或如和嫔太后那般与她素有深仇者,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将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就算不考虑旁人,连烁对这个孩子,又会作何想?

钟离家这样尴尬的处境,他保着自己的皇后之位,是为了稳固人心,可子嗣却完全是不相干的,甚至若是她这胎一举得男,对他、对朝堂中许多人,都是种威胁。

她下意识将手抚上小腹,看向江淇的眼神不经意泄露几分惊慌无措。

他在心底缓缓笑开,他明白她在想什么,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她这样的眼神,像林中走失的幼鹿,纯洁而且干净,与平时端庄威仪的她判若两人。

这是她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最珍视的人事时,才会流露的眼神。

他便立在那里,妖冶的眉眼染上一层温柔笑意,声音低沉且让她镇定下来,他道,“娘娘放心,皇上登基以来,头一个皇嗣便是正室嫡出,定会欣喜万分的。”

她这才缓缓看着他颔首,江淇朝她轻轻一笑,方行礼转身步出了内殿。

出了坤宁宫,殿外秋高气爽,他缓步走进乾清宫,脑海中河边钟离尔的虚弱,与方才她在殿中的眼泪,交织着在心里闪过。

他亦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屈膝向等候他的帝皇行礼,垂首瞧不见一切情绪,只道,“皇上,娘娘宫里方宣了太医,陈太医与楚太医号脉后,都道,”他顿了顿,闭了一瞬眼,方道,“恭喜皇上,娘娘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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