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又见千年老妖
兔崽子……老娘……这粗鲁的用词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好像不久前才在哪里听过或看过……
「你们没有看到岩壁上的字吗?」那粗哑的声音继续抓狂地问着。
岩壁……我的脑袋忽然闪过在石壁上看到的那三行挟带着浓浓怒气刻画上的字。
兔崽子们
要死去别的地方死
老娘懒得再替你们收尸
我顿时脑中一片清明,恍然大悟地「呀」了一声。原来她是留下那些字的人啊!
虽然不晓得这婆婆(有耳朵的都能从她的嗓音中听出年纪)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兇,但终于发现这悬崖底下还有其他人类的喜悦此刻完全充斥着我的心,那点无关紧要的疑惑就别理它了!
「有呀婆婆!我可是把那些话都记得清清楚楚呢!」我讨好地甜声说道,目光搜索着四周。「不过,婆婆你在哪里啊?我们在这里待了一个晚上,竟然都没发现你也在这崖底下。」
我说到最后询问地瞥了禹湮一眼。他微皱起眉,点了点头。「我的确到方才才感应到这里还有除了我俩之外的气息。」
说完,我们彼此交换了个戒备的眼神。连禹湮这样一等一的高手都没能察觉她的存在,这婆婆的功力究竟是多么地高深莫测?
婆婆不屑地嗤了一声。「废话!我才刚来,你们昨夜要真看到我就是见鬼了!」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莫……莫非婆婆您……今早也跳崖了?」
「跳你的大头!谁跟你们一样蠢?」婆婆显然被气得不轻。「你们也是来殉情的?」
我没听错吧……殉情?!我跟禹湮……殉情吗?
我愣了几秒鐘,随后爆笑出声,笑到连眼泪都飆出来了。「婆婆,您是不是话本看太多了啊!怎么会有这么搞笑的想法?」
禹湮却在这时淡淡地开口:「婆婆会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座崖叫作『续情崖』,传说不能相守的男女若在此处跳崖殉情,来世便能修成正果。不少迫于父母之命无法廝守的年轻爱侣相信了这个传说,携手跳下这『续情崖』,以盼来世再续情缘。」
我又更加震惊地张大嘴巴,却不是因为不敢相信真有笨蛋听了这离谱的迷信后去跳崖自杀,而是……「你早就知道这里是殉情圣地?」
「嗯。」禹湮看着我阴沉的脸色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你个禹湮!知道了竟然还跟我一起跳崖?你是真打算和我殉情吗?」我越说越气,一想到就觉得荒谬透顶。我跟禹湮殉情?我?!
我们认识不到半个月,扣除半裸地和他抱在一起互相取暖,还有把他当作帮主姐姐时义无反顾地扑进他怀里哭诉等等略微亲密的互动(你确定只是「略微」?),老实说我们根本不算熟啊!
「是你拉着我跳下来的啊……」禹湮小声的咕噥着,那一脸的无辜让我看了就想揍他,虽然他说的是事实……
「罢了罢了!我才懒得管你们是不是真要殉情!」婆婆不耐地打断我们起内鬨。「既然你们都看到那些字了,怎么还不滚出去?以为老娘很间吗?成天就等着帮你们这群来殉情的蠢蛋收尸!幸好我张了个网子在那儿,否则一想到还要收拾你们的断肢残骸就觉得麻烦,知不知道在别人的土地上寻死是一件缺德至极的事!」
「我们真的不是来殉情的……」我欲哭无泪。「还有婆婆,您真要写也该在崖顶上写,都跳下来了才看到这些字,就算想滚出去也没办法滚上山崖啊!」
婆婆难得没接话,气氛突然慑人地安静了下来,我回想起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倒抽了一口凉气,恨不得赏自己两巴掌。
我刚刚做了什么?我在质疑她吗?我竟敢质疑她!要知道老人家最受不了别人挑战她的权威!
我正想着要怎么安抚她让她消气,却听婆婆音调古怪地哼着说道:「ㄚ头说得倒也没错……」
原来婆婆刚才不说话是在反省?我微讶地看了看禹湮,他没搭理我,却是盯着远方某处问道:「老人家可方便现身说话?」
「哼,倒是有几分眼力……」伴随着婆婆粗哑的嗓音,一个白衣人影渐渐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由模糊转为清晰,我张大着眼睛盯着眼前的人,用「五雷轰顶」已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震撼。
沙哑像巫婆的嗓音,不算常见,但也不至于稀奇。
婀娜清丽的妙龄女子,我好歹当过皇帝体验过「妻妾成群」的滋味,看过的也算不少。
但一个拥有巫婆嗓音的妙龄女子,绝对是稀有品种中的稀有品种,让人只见过一次便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掉!
「你是……千年老妖婆婆!」我激动地指着她大喊。
千年老妖婆婆皱起柳叶眉,那秀眉微蹙的模样叫一个「风华绝代」,然而当她一开口,便完全破坏了她外表流露出的高贵之气,粗鄙犹如乡间老妇。她愤愤地拍掉我指着她的手。「臭ㄚ头!谁是千年老妖?你看我这张脸像是千年老妖吗?」
我点头。「千年老妖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千年老妖。」
在婆婆杏眼圆睁,准备发作一顿时,我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说这个了!婆婆,你还记得我吗?几年前我曾去找过你!」
婆婆瞇起眼睛,用那青葱指尖挑起我的下巴,仔细地打量着我的脸,半晌后扬起音调说:「啊!你就是那个……」
我惊喜地扬起嘴角。「婆婆你记得我?」
「不记得。」她收回手,冷冷地问:「你是谁啊?」
我惊讶地看着婆婆从原先「他乡遇故知」的热情瞬间转为「别跟我装熟」的冷淡,不禁感叹婆婆原来是个实力派演员。
我本想如实说出来,但顾虑到一旁还有个禹湮,便有些支支吾吾。「就是那个那个嘛,你知道的……」
她抽了抽眉角。「哪个哪个?我怎么会知道!」
「就是凤凰王朝的皇帝啦!几年前曾去求助过婆婆让我换回女身。」我叹了口气,只得坦白。反正事情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而凤湘翊也……不在了,就算让禹湮听到,应该造成不了什么影响才是。
之前不晓得她就是月疏桐带我去找的那个婆婆,现在知道了,感慨多年后又偶遇故人的同时,我的心中也随之燃起一线希望。婆婆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把我们带离这鬼地方!希望她能念在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帮助我和禹湮,好歹当年我也替她洗了不少衣服啊……
没想到,禹湮听了我的话之后,一向淡定的他却是猛地站起来抓住我的肩,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那双玫瑰眸子里波涛四起,原就不易看透,此刻又更加地扑朔迷离,让人捉摸不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你说,你是凤凰王朝的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他又重复了一次,依旧紧盯着我,语气严肃像是在谈论什么国家大事,声音因为压抑着情绪而微微变样。
「我曾是凤湘翊,其中缘由说来话长。」我老实交代完后,不解地偏头看着他紧抓着我肩膀的手。「你到底怎么了?」
「凤湘翊……你居然是姓『凤』的……」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松开了手,摇摇晃晃地缓缓向后退离我。
「姓『凤』又怎么了?」我奇怪地反问道。虽然我早就不再是「凤湘翊」,但严格说起来,冠夫姓的话我的确是姓「凤」的。哎哎!姑且不管我到底姓什么,这不是重点!他现在是在发什么神经?看他那古怪而抗拒的神情,不像是因为听到这讯息而高兴,难道他跟凤湘翊他们家有过节?
他将毒素全逼至腿上,行动自然受了很大影响,因此走没几步便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我赶忙过去扶他,他却一掌拂开我的手。
我站在原地,怔愣地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背,莫名其妙到了极点便化为愤怒,一股热血随即衝上脑袋,于是我没多加思考便凭着直觉衝他吼道:「你兇屁啊!难不成姓「凤」的是你的杀父仇人?!」
我原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却是扬起一个讥讽的笑。他平日要不是不笑,就是调侃我的嘲笑,真心实意的笑虽少见,但也不至于没有,然而我从未见过如他此刻这般刻薄疏离的笑,让人看得彷彿血液冻结,那股冷冽直透进骨髓里。「杀父仇人?说得倒轻巧!」
我的怒火一点一点地消了下来,攥着的拳头渐渐松开,迷茫地看着他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要先留着命再来讨论!」婆婆忽然插了嘴,上前走到禹湮身边蹲了下来,手指掐着他的下頷仔细查看,又拉起他的裤管,伸手捏了捏他那条肿胀乌青的腿。
禹湮虽是紧抿着唇面无异色,我还是捕捉到他几不可察地倒抽一口气。儘管才刚跟他闹得不愉快,却仍然急切地阻止婆婆粗鲁的动作。「婆婆,您轻一点啊!」
「他都没吭声了你吵什么吵?」她睨了我一眼,依旧不温柔地拉好禹湮被掀开的裤管,拍拍裙襬站了起来。「你这小子究竟结了什么仇家?用到『十步断』也真够重本的。不过你能撑到现在倒还算不简单!」
我和禹湮闻言立刻吃惊地盯着婆婆。我赶紧上前諂媚地勾着婆婆的胳膊,讨好地问:「婆婆您知道这是什么毒啊!那您这么厉害,这毒一定治得了的对吧!」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婆婆毫不留情地拂掉我的手,眼中满满是鄙视。「上次才为了那姓凤的小子求得要死要活,这才多久就跟另一个男人来殉情?」
「就说了不是殉情了……」我无力地解释着,不过婆婆一直选择性失聪,要和她说清楚恐怕还得花上不少时间,眼下还是先治好禹湮要紧,我也只能先认命担下「水性杨花」这冤枉的罪名。「所以您能解这『十步断』吗?」
婆婆颇不以为然地哼了哼。「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这点程度我还不放在眼里。」
那就是能解嘛!婆婆您就不能把话说的直接一点吗……
我虽暗自腹诽着,脸上却仍是恳切期盼的表情。「婆婆,求您帮他解毒吧!」
「不行。」她简单俐落的两个字,让我的表情僵了僵。
好吧,我就知道婆婆不是会「日行一善」的人……我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迎接繁重苦力工作的心理准备,说得慷慨决绝,犹如上战场前最后的诀言。「婆婆,您要我洗衣服我便洗,您要我劈柴我便劈,您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只求您能救救他!」
没想到婆婆却是用一种看小人的眼神扫了我一眼。「你当我是这种人吗?」
你不是这种人吗?!一想到我和月疏桐去找她那晚,我在寒风中可怜兮兮地蹲在溪边用快冻僵的手洗着无止无尽的衣服就一肚子气,但如今我仍是有求于人在先,只得「卒仔」地忍着不发作。
「我只是解不了。」婆婆继续说着,还说得理直气壮。
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学着她的语气咕噥道:「您不是说『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这点程度我还不放在眼里』吗……」
婆婆立刻怒了。「我是说我『解不了』,不是说我『不会解』!我现在手边没有能解这毒的药材,要我怎么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没听过吗?」
一听事情还有转机,我的眼中立时迸出光彩。「那些药材该去哪里找?我也可以帮忙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