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我的便宜,只有你能佔
我睁开眼,下意识地就先往一旁转头看去。床的外侧空空如也,我伸手摸了摸,触手冰凉刺骨,连一点馀温也没留下,看来禹湮很早就出去了。
我在床上发呆大约五分鐘后,才撑着床爬了起来。虽然已经很小心,但起身时还是难免扯到了腰际的伤口。
我低抽了一口气,在心里咒骂了那个砍我的赫西特大汉一万次,虽然他的下场比我惨得多。
我的伤势其实不严重,只是划过肌肤并没有伤及筋骨,所以经过这段时日的修养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伤口虽已结了痂但动到时还是会隐隐作痛。
我披上了外衣起身为自己简单梳洗一下,行军作战时资源匱乏,根本别指望会有人服侍,不过我当家庭主妇自给自足这么多年了,这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打理好自己后我披了斗篷准备往议事帐走去,营帐外大雪纷飞,才刚踏出帐篷便感觉寒风如利刃一刀刀划在肌肤上。我垂下头,拉紧斗篷的帽子覆盖住大半张脸,缓缓走向议事帐。
「夫人。」营帐外驻守的士兵看见我,对我恭敬地行了个礼。
我对他点点头。「里面都有谁?」
「凰将军、湛将军、李副将还有月大人正在里头议事。」
「月大人也在?」我惊讶地问道,才刚说完,便见门帐被人从里头撩开来了。
「外头风大,为何站在外面不进来?」禹湮将我的斗篷又拉紧了些。「现在才卯时,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我摇摇头。「不想睡了,起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还没吃早饭吧?」
「还没,但是我不饿。」
「多少还是吃一点。」他说完,吩咐那名士兵让人去厨房取几个白馒头来后,便揽着我进营帐。
帐内眾人正聚集在桌上的地图四周讨论着,见我来了,那李副将躬身对我行了个礼,我朝他点头问好,又看向一旁的燿瞳问了声「早」,最后将视线落在微笑望着我的月疏桐身上。
「你可以下床走动了?」我脱下斗篷的帽子,上前关心他的伤势。
当时禹湮将我拉上马,却来不及拦住即将踏入火海的月疏桐,情急之下,他便抽出身后揹着的弓箭往月疏桐腿上射了一箭,用这种方式阻止他前进。
月疏桐虽然腿上挨了一箭,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而且禹湮下手有分寸,只及时阻止了他的行动,却没有伤及要害,不过因为是伤在脚上,为了养好伤口他也因此连着好几日被军医限制不能下床行走,幸亏那场战役后被禹湮斩杀领将因而混乱惨败的赫西特大军撤到淮安江后休整军队,我们也才暂时有了喘口气养伤的机会。
说回那白虎山一战,当时我们都以为禹湮他们被大火困在山里出不来了,却没想到,他们躲藏在山中的期间,竟意外地发现了一条荒废的小道,似乎是以前的居民开闢出来的捷径,不过因为山势崎嶇不平,并不好行走,那条小道就渐渐被遗忘在杂草丛之中了。
他们听见燿瞳率领的援军前来之后,知道此时赫西特军必定会分心,便悄悄从小道撤出,绕了一圈最后埋伏在敌军附近,趁着他们防备不及之时夺下他们的火箭製造混乱,又伺机斩杀了此次领导的赫西特大将,敌军群龙无首,终于溃不成军狼狈撤退,和我们隔了一条淮安江遥遥相望,等待时机復仇。
月疏桐从一旁拿出一根拐杖,向我展示了一番。「还得靠它才能走得稳,不过我出来是经过军医批准的,你也不用太担心。」
我点了点头,又接着紧张地问道:「那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幸好没有伤到筋骨,只是作战时把伤口扯开了,再将养个几日应该就无大碍了。」月疏桐正要动动手臂向我证明他是真的没事,我连忙抬手阻止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乱动到时候扯到伤口恢復得更慢。」
「我受伤怎么也没见你关心我?」禹湮边往我手里塞了一颗白馒头边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我咬了一口暖呼呼的馒头,疑惑地打量他全身上下。「你伤到哪里了这么多天我怎么都不知道?」
某人很无耻地指着他左边眉角上被山里树枝划出的一条浅浅割痕。
「亏你说得出口……」我本正想回敬他一个大白眼,但随后想到我当着他的面这般殷切关心自己老公以外男人的伤势会让他心里有多不平衡,犹豫了片刻,便踮起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他的伤痕上亲了一下。「这样可以了吧?」
儘管当初纯情到只是抱在一起都说他会负责的禹湮小朋友在我这些年的「调教」下以神速进步到面不改色反调戏我的等级,但毕竟现在是眾目睽睽之下,他的脸终于还是久违地微微红了起来。
在场观眾们似乎也被吓得不轻,静默了一会儿后便不自然地乾咳起来。
倒是禹湮那装淡定的功力依旧深厚,轻咳了两声之后便顶着那张红晕尚未褪去的脸若无其事地走回议事桌边率先开口:「我们方才说到哪里了?」
「拉锯战对我方并无好处,赫西特大军还没有派出全部兵力,要是等他们休养好了援军也到了,悬殊的兵力差距会让我们打起来很吃力。」燿瞳也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必须要逼他们跟我军速战速决。」
「他们还有援军,如若没有特别原因不会先向我们发动攻击。」禹湮摸了摸下巴沉吟着说道。「会让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倾力一战,除非援军不能及时赶到,抑或是粮草不足……他们如今的粮备状况如何?」禹湮看向李副将。
李副将皱起眉回应:「敌军此番有备而来,之前攻陷其他城池时也抢了不少粮,所以他们的粮草怕是比我们充裕得多。」
「那就烧了他们的粮唄!」我边咬着馒头边说。
我话一说完,在场眾人便齐齐扭过头盯着我看。我被他们盯着有些不好意思,缓缓吞下了嘴里那口馒头,弱弱地低声问道:「我这样会太阴险吗……?」
月疏桐莞尔一笑。「阴险倒称不上,毕竟烧粮在行军作战时也不是少见的策略,只是没想到你一个女人家会这么乾脆地说出口。」
「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人都不晓得已经杀了几个了,说要烧他们的粮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禹湮点点头。「烧粮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只不过要怎么烧那才是问题所在。他们的粮草存放在军营里,因此无法趁着运送时半路截下,要毁掉他们的粮,只能到他们的阵营去。」
大家都在垂头苦思着方法,我也将以前看过的那些军事古装剧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突然一个灵光乍现,我弹了个响指,兴奋地提议道:「要不放风箏如何?」
见眾人一脸茫然,我又赶紧解释:「风箏听不懂,那叫……对了,『纸鳶』!咱们来放『纸鳶』吧!不然放天灯也行……不好不好,天灯体积太大了瞎子才看不见,还是放纸鳶的好!」
我自言自语了一大串,自己都有点弄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想当然在场眾人不会有人听得懂。我在脑中一边回忆着那曾看过的古装剧片段一边缓缓说道:「将火药绑在纸鳶上,悄悄地趁着他们熟睡的时候施放到他们阵营上空,接着用火箭射向那些纸鳶,火药就会如天女散花般炸开,落到他们的营地里烧他们个精光!」
这几个男人再一次用惊讶但更多的是惊艷的目光看向我,我心里正有些小得意,却忽地就听禹湮泼我冷水:「不可,如今天气严寒,外面风大根本控制不了纸鳶的飞向,到时炸不了他们的粮反而烧到我们自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的也是。」我有些丧气地垂下了肩膀。我知道禹湮说的完全正确,但他就不能先说句「此计甚妙」再来委婉地表示方法不可行吗?
月疏桐似乎是听见了我内心的咕噥,非常配合地补了一句:「不过这方法的确精妙,若是天气允许效果应该不错。」
我心中一喜,正想夸他识货,却想起了还有个大醋桶在这里,便又默默地把话嚥了回去。
燿瞳在这时忽地开口:「不如我率领一支小队趁夜悄悄潜入他们的阵营放火烧粮吧,眼下似乎……」
「不行!」他还没说完我便急忙打断他。「这样太危险了!一入他们的阵营你可能就回不来了!」
「行军打仗哪有不危险的?」燿瞳苦涩一笑。「如果目的能够达成,就算回不来了那也是死得其所。」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阻止他,便见禹湮拉住我,接着看向燿瞳说道:「阿漪说的没错,你去太危险了。先不论能不能成功回来,你和他们交手多次,外貌特徵又如此明显,他们早就认得你的模样,恐怕还没烧到粮草就被发现,这样只会是无谓的牺牲,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不然我去吧。」月疏桐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才上过一次战场,他们对我应当还不熟悉。」
我才要说话,禹湮就抢先一步把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你的伤尚未痊癒,行动起来多有不便,贸然前往也只是给敌人白白送上一条命。」
月疏桐却是坚定地摇摇头。「我的伤不碍事,再过些时日就好得差不多了,如果我不去,还有谁能去?」
李副将正准备开口,但我想他必定也跟赫西特军对战过多次很容易被认出来,再加上光看他那一张忠厚老实的脸,就觉得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不适合他做,便在他出声前率先开口:「那就我去吧!」
「你说什么傻话!」除了李副将以外的其他三个男人头一次这么有默契地同时喝道。
虽然他们瞪着我的气势有些吓人,但我还是挺起肩膀,迎上他们的目光一字一句有力地说道:「我不是闹着玩的,我想过了,只有我最适合去。当然我不会跟他们硬碰硬,我也没那个能耐,我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禹湮的脸色很不好看,彷彿我只要说出一句他不想听的他就要狠狠修理我一顿。
我狠下心来扭过头不看他,对着其他人开始解释:「我朝的年节就要到了,按常理来说,他们必定会认为我们会先过完这个年再谈论出兵。他们不急着攻击,以为我们会松懈,自然也是他们松懈之时,而我们就要趁着这个时机潜入。」
我知道那几个男人肯定不想让我冒险,便转头看向李副将:「赫西特军那边可有我们的俘虏?」
李副将看了看禹湮的脸色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头。「大约有两百人。」
「里面可有女战俘?」
他又点了点头。「男人几乎都上场作战了,不是还在军队里就是战死沙场,因此被掳的百姓多是老幼妇孺,年轻的女子也不少。」
我静默了半晌,復才又接着问道:「在战争期间,通常他们都会怎么处置那些抓来的女战俘?」
李副将的表情僵硬了起来,吞吞吐吐地开口:「那些夷族生性野蛮,不受拘束惯了,一有欲望立即就要求得紓解,这也是他们鼓励士气的方式之一,因此那些女人自然是……」
话说到这里,禹湮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他寒着脸,声音像是从地狱底层传出来的阴沉森冷,音量不大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慄:「你想都别想!」
「只要我能混进那些战俘当中,或许就有机会潜入他们的营地,而他们也不会立刻想到居然是个女人烧了他们的粮草。」我哀求地望向禹湮,轻声说道:「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不会贸然行动的!这个世界总是轻视女人,但是也有些事情,只有女人才能做到。所以……让我有机会为你们做点什么好吗?」
禹湮最后还是同意让我去了,一来是他太了解我,知道就算他把我绑起来,我也会千方百计逃出去,但最关键的因素是──木兰帮派人来了。
思苹果真如她在王都承诺我的,把军粮一大车一大车给我们运过来,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法子凑出这些粮的,但这对粮草逐渐吃紧不得不刺激赫西特军速战速决的我们来说无疑是一大助益。
平儿不放心思苹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孩子自己踏上运粮如此冒险之路,便雇用了木兰帮护送她过来。这几个木兰帮成员对我来说都是生面孔,年纪看起来很轻,但从她们的发带顏色便可知她们各个身经百战、身手不容小覷。
将粮安全送到我军阵营后,禹湮并没有让她们离开,而是暗地里把她们找来,以「慕容桑榆」的身分直接对她们下达了最高层级的命令──死令。
他在这一刻暴露了他隐藏多年的真实性别、容貌、身分,以木兰帮帮主最高的权力下达了这个命令──协助帮主夫人完成任务,不计任务成败、不惜任何牺牲都要把夫人安然无恙地带回来,换句话说,就是哪怕她们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绝不能让我有事,如果我死了而她们还活着,她们必须自裁以谢罪。
我不想牵扯更多的伤亡进来,本来不赞同他的决定,但下达命令的帮主是禹湮,我不同意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更何况如果没有木兰帮随行禹湮根本不可能放我到敌营去,便只能告诉自己要小心再小心,万万不能连累到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