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2)(1 / 2)
那究竟是什么呢?
江倦很努力地思索。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但他忘记的这些事情,又很重要,他不应该忘记,更不可以忘记。
他忘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
江倦很着急。
他是疲惫的,浑身没有力气,失温让他感到寒冷,他在不停地发抖,他好似一片被风卷入海洋的树叶,潮起潮落、海浪翻涌,他被送往远方,送往未知之地。
快点想起来。
快一点。
慌乱的脚步声、仪器急促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江倦听见许多人在和他说话。
不要睡。
坚持一下,你再坚持一下。
第一次就抢救过来了,这一次也可以,你的未来还很长,你的家人也在等你,你不要放弃。
不要睡。
他还没有记起来,他什么也没有记起来。
他不能睡。
他要记起来他究竟忘了什么,他忘记的事情,真的很重要。
江倦反复告诫自己,拼命地挣扎。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无边的黑暗之中,浮光悄然钻入,它们跃动不止,最终汇成一片,江倦再一次看见了光。
摇晃的、明亮的光。
也就在这一刻,江倦终于记起来他忘了什么。
他答应过一个人不会抛下他。
他答应过薛放离不会抛下他。
手术成功。
这是江倦丧失意识之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再醒过来,已经是十天后了。
江倦茫然地坐起来,他努力辨认,确定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又伸手抚上心口,没有任何开过刀的痕迹。
是一场梦吗?
他回到了手术台上,情况还很危急,但最后手术还是成功了。
你醒了。
咯吱一声,有人打开房门,披着破袈裟的老头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进来,江倦抬头一看,立刻就认出他来了。
阿难大师
阿难摆摆手,问江倦:感觉怎么样?
江倦迟疑道:还好。
阿难点头,那就好。
江倦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又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反倒安静了下来。
阿难注视着江倦,面上再没有上回让江倦花钱消灾的市侩,他的目光之中,是洞悉一切的睿智,阿难微笑着说:贫僧不是骗子吧?施主体格虚弱,神魂不稳。
好像。
江倦问他:是你救了我吗?
阿难答道: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在镜花塔上,若非施主怜悯我们一老一小孤苦无依,第二劫便无法化解,若非施主可怜贫僧那徒弟瘦小,给他一颗碎银,他也不会为人带路。
江倦一怔,阿难又说:施主应当并非此间之人,你该归去,贫僧本不想见你,也不欲出手,只是
话音一顿,阿难的神色颇是诡异,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回忆。
那一日,男人来到他这草庐,眼中血色翻涌,神色更是凶狠不已,他盯着阿难,只像是从万鬼窟爬出的恶鬼,可怖至极。
让他醒过来。
男人散漫地开了腔,他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含着一股血腥气,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刀就架在阿难的脖子上,只要阿难拒绝,就会立刻抹开,阿难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叹下一口气,罢了,他种下的善因,自然会结下善果。
思及此,阿难缓缓地说:施主与陛下情深似海,贫僧见之动容,这才出手相助。
江倦问道:我神魂不稳,你是帮我固住了神魂吗?
阿难没有立刻答话,只是看向江倦的手腕,江倦低下头,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戴了一个红绳,上面串有一颗不规则的珠子。
这是什么?
好东西。日后你要还回来的。
江倦拨弄了几下,阿难满脸心疼道:轻一点,你轻一点。
江倦:不能玩吗?
阿难:也不是。
阿难没头没尾地说:就怕他找上门,作弄了他一下,结果固神魂,他竟砸了神龛,取了祖师爷的舍利子来用。
舍利子?
江倦听懂了,他看看手腕上的东西,一下子就不想再碰了。
阿难还在嘀咕:人还可以讲道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道理说不通,动辄打杀,跟个鬼一样,佛祖见了都得愁。
江倦:
阿难一提起这佛祖见了都得愁的玩意儿,脸色都青了,他煞有其事地对江倦说:镇好他。日后你可要好好镇邪,莫再让他为祸四方。
江倦只好回答:我尽量。
既然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阿难挥挥衣袖,赶蚊子似的说:醒了就快走,你若再耽搁,他以为你没醒,又要砸了贫僧的草庐。
江倦还挺不好意思的,对不起
知道阿难说得对,他要是再磨蹭,薛放离可能真的还要为难他人,江倦就下了床。
他扶着墙走了几步,忽然之间,江倦想起什么,问阿难:我留在了这里,那我的家呢?
阿难回答:待贫僧取回舍利子之时,便是你归家之日。
江倦点点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看了一本书,然后就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吗?还是说它是真实存在的?
其实江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来到了书中的世界,可也像是做了一场梦,回到了他所谓的真实的世界,回到了手术台上,甚至面临了一次濒死的情况。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阿难笑了笑,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假?
一切都是虚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①。一切又都是真实,一花一叶,一草一木,你触碰得到,你感知得到,它就存在于此。
江倦听得发懵,阿难又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三千世界,你的魂在哪里,哪里就是真实。
江倦好像有点听懂了,那原来的江倦呢?
阿难神秘一笑,你始终是你。
话音落下,阿难对江倦说:去吧,有人来接你了。
江倦嗯了一声,认真地与阿难道了谢又道了别,这才走出草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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