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这也是为你着想。」萧子言劝着:「你还比我大两岁呢,我都两个孩儿了,你还在游戏人间,难道不该为将来打算打算么?」
「我早就打算完了,你就是我的打算。」萧子逸啜了口茶:「我这辈子大概不会成婚,只要你终身有靠,我就算是对祖先交待得过。临了等我两腿一伸,你不拘让以伦或以群哪个在灵前替我哭一场,那就是尽情份了。」
终身有靠是形容女子婚嫁吧?看大哥这般乱用成语萧子言只觉哭笑不得:「不是我说你……」
「我方才已说了,你再囉嗦我就搬进红袖楼。」
「你还提红袖楼,八年前你在那捧出来的花魁都早已出嫁了,你还在纸醉金迷,」萧子言愈说愈来气:「大哥你迟早要有个归宿的。」
「归什么宿,我又不是女子。」萧子逸摆摆手,像在赶走一隻讨厌的虫子似的:「我根本不想定下来,又何必随便拖着个人过日子,害谁呢?现在多好,我爱找谁找谁,爱去谁哪去谁那,红袖楼、晚芳园、春风十里……临安城里这么多去处,我就算一天换一个地方三个月都不怕重样的。」
萧子言听得这番荒唐言论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索性换个话题:「大哥今日这么一早就在看帐本,可是待会有事忙么?」
「嗯,晚点张小乙会送最新的鞠球过来,我已经和齐云社的朋友们约好了一起见识见识;另外射堂就快落成,也顺道邀他们过来看看,以后大伙儿就多个蹴鞠的去处。」
又是蹴鞠啊,萧子言当然知道大哥踢球的技术了得,但为此还专程在家中筑一座射堂会不会夸张了点。
萧子逸还在数着:「接着我说好了会招待大伙儿到鸣柯院去乐一乐,晚上回来温三嫂会带两个女使过来让我看看,毕竟射堂那么大,打扫的人手也得增加才行。」
也就是说,接下来大哥要忙的事要嘛和蹴鞠有关,要嘛就是和酒肉朋友逛青楼,萧子言实在很无力,只好再换个话题。
「看来大哥今天很忙,还是说回帐本吧,晚些我会进绸缎庄,大哥有什么要交待的么?」
「告诉冯掌柜,新到的蜀锦我看过了,品项一般无甚新意,价位却居高不下。倒是苏州宋锦新出的云纹织金綾锦和流彩暗花锦很有些意思,价格虽然也高,但大有可为。我们明年不进蜀锦,多进宋锦和云锦,配上本地的梅花纹纱和素绢製成衣裳,在临安城一定会时兴起来。」
「真的不进蜀锦么?」萧子言眉头一蹙忍不住问:「会不会太冒险了。」
「前两年蜀锦在本地的确看俏,」萧子逸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我直觉明年宋锦才是关节所在。」
「直觉是么,那就这样吧,大哥你的直觉一向很准确。」
萧子言笑了,他想起当年刚接掌家业,大哥也是当机立断卖掉郊区园林土地,又结束大部分店舖经营,只留下位在新安坊的萧家绸缎庄。事实証明大哥眼光的确独到,萧家绸缎庄这几年的收益成长惊人,转买的地皮也是光靠收租就赚得盆满钵满,比起从前将近十爿店舖、多种营生,现在只专注在绸缎庄的买卖和收租上,经营起来更得心顺手且每月营收还更好。
「我只是懒,」萧子逸很了解自己:「所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让事情做得更顺一点,好让自己更轻松一点。你也试试,只要一直这么想,办法和点子就冒出来了。」
「得了,我没你这个本事。」萧子言笑了:「帐本我先带走,一会再帮你对个帐,你交待的事我也会告诉冯掌柜。」
「交给你了,我还得忙射堂的事。」
「你那射堂也没什么好忙的吧。」
「原来你寧可我去逛鸣柯院啊。」
「我寧可你两样都别做。」萧子言嘲弄着笑了:「晚上早些回来吧,既然和温三嫂有约,只怕除了女使,她还会找些合适的姑娘家来和你说亲呢。」
「你别再说了,」萧子逸苦着脸一叹:「若不是真缺女使,我根本不想和她见面。」
萧子言没再说什么,拿了帐本走出大厅,离开时还听见萧子逸拍着大腿荒腔走板唱着不知道从哪个青楼学来的曲子词,那股子自得其乐的劲儿,听得萧子言又好气又好笑。
真不知道大哥何时才能正经点啊……萧子言默默想着这个二十八年来都没有答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