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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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在里面休息一个上午,下午再办手续。”方娟接着说。

她的目光投向李后宝,沉着的脸色突然变了。郑航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是她极力保护挽救的对象,却逃进山里,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差点儿失去性命。

“我们得下车了。”郑航轻声说道。

方娟叹了口气,稍稍点了头,让在一边,伸出手,准备搀扶。

郑航弓着腰,双手挽进李后宝的腋下,半抱半搀地将他弄下车。方娟用与他一样的动作接住。李后宝已浑身无力,完全靠两人同时架着前行。

突然,一阵喧嚣像大浪一样猛地扑过来。正要离开的记者们瞅见两个警察押着一名被掩护的人下车,立即赶来,不停地对他们大吼着提问。

随后赶来的保安一边喊着让大家遵守秩序,一边手忙脚乱地围成一个圈,试图先保护嫌疑人进候审室里去。记者们叫着、喊着,吸引了一群早起晨练的群众。

郑航和方娟努力保持专注,看着前方。此时,齐胜带人过来帮忙。

“让开,让开,拜托,请大家往后退!”

“停一下,停一下,让我们看看是谁!”某个人大喊。郑航心想,真够蠢的,警察办案难道会听你的?但他们的脚步明显被阻挡了。

记者们谁的话都不听,一股脑儿地拥上来,摄影师为了抢头版照片,彼此争相推挤。

方娟听到另一声尖叫,做了个错误的举动——她不该回头看的。权哥搀扶着莫爷,计伢子拄着拐杖,后面还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

“停下!”计伢子哭喊着,往前跨步,拐杖飞也似的划动着,残疾的身体一晃一晃地摇了过来。“让我打死那个该死的杀人犯!”

t恤下传来莫名的嘀咕声,李后宝听见了计伢子的声音,呜咽起来。

最后,他们总算来到了办案区域门口。郑航用身体挡住拥挤的人群,方娟侧身往门里去。记者仍然厚颜无耻地试图推挤靠近,但警察们强迫他们往后退。

拥挤中,套在头上的t恤滑落下来,李后宝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在意,但要补救已来不及。

郑航搀着李后宝进了办案区域,方娟连忙跟着,两人用力甩上门,隔绝了外面的纷纷扰扰,只剩下李后宝、齐胜和他们俩。

候审室里有床有被,郑航将李后宝安顿在床上。齐胜要给锁上手铐,郑航抗拒着不准,但方娟从安全考虑,还是劝住了郑航。毕竟,锁住才是万全之策。

过了一会儿,他们打开门出来,坪里仍聚集着一大群人,整个通道都堵塞着。齐胜猛喊话催促这些人离开,但他们一直不肯让出道路。权哥站在最前面,要求把李后宝交给他们。计伢子情绪最激烈,挥舞着拐杖,喊叫着要打死李后宝。只有莫爷露出难过的表情,默不作声。其他大部分人脸上都挂着对杀人凶手的鄙夷。

上午八点半,关西召开专案工作会议。欧阳伟详细汇报案发前后的侦查情况。

案件看起来是突发性激情杀人,发生时间在晚上十一点至深夜两点之间,第一现场在距橘树林五百米的乾元巷。当时,夜深人静,橘树林及乾元巷都已悄然无人。

被害人身中八刀,其中一刀捅中心脏,致当场死亡,另外有两刀捅中肝肾部位,也可致死亡,但这两刀发生在捅中心脏之后。这一点符合心怀仇恨的激情杀人特征。

奇怪的是,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法,在第一现场留下的血迹却并不多,自第一现场至橘树林几乎没有留下血痕,也无拖动的痕迹。难道凶手每捅一刀,还用什么包住伤口不成?难道他在移动尸体之际,还将尸体装了密封袋?侦查员在确定凶手移尸的行进路线上,花费了很多心思,最后才推论出合理的案发顺序。

“没有目击证人吗?”徐放问。

“没有。”欧阳伟说,“至少目前没有找到。我们费了很多心思找证人,但周边环境僻陋,正是待改造区域,或者住房闲置,或者过分破烂无法居住,只住了几个老年人,也都不是耳聪目明,而且早早入睡,搞不清楚状况。”

欧阳伟接着介绍。延展搜索范围后,在八百米外的巷口视频里出现过一辆长安之星,但能进入此巷口的路径太多,无法精准确定车从哪里来,去了哪里。派出两个组前去访问,居民反映附近做小生意的不少,拥有长安之星的住户很多,很难确定那是谁家的。对附近的车辆,也进行了详细清查,特别是长安之星,内饰的勘查很仔细,没发现线索。

“因此,这辆挂着模糊牌照的长安之星,可能只是偶然路过,或附近住户的,这种事很常见。”欧阳伟得出结论。

“等等!”郑航说。欧阳伟看了他一眼,非常不耐烦的感觉。郑航看得出他已经假设自己已经破案。现在的再汇报、再研究、再分析,都是对他的不信任。这一切都是郑航造成的,他不想理会,也不在乎郑航的推论。

“第一现场及移尸路线上很少血迹,这肯定意味着什么?”他坚定地说。

“为了推迟发现时间,清理现场血迹、移尸都是凶手的正常反应。”

“可是,一个普通的杀人犯清理过的血迹能够在现代科技面前掩人耳目吗?”郑航说,“据我所知,不论大理石、水泥或者沥青地面,只要留下过血迹,即使用清水冲洗,也逃不过痕检仪器的检测。”

“也许被害人倒在铺垫在地面的什么物品上,这东西被凶手带走了。”

“如果不是刻意制造,会有这么干净吗?还有转移尸体的路线上……”

“听着,”欧阳伟语气放软,很明显他已转变了对郑航的看法,这个年轻人并非完全无理取闹,“现场确实有精心准备的成分,除了现场血迹,还有地点选择、时间选择,留下的物证似乎也有刻意性。凶器匕首竟然就埋在距抛尸现场不远的橘子树下,这也太不小心,虽然上面没有验出指纹,但很容易让侦查员联想到凶手擦去了匕首上的痕迹。”

“我想,现场情况存在着与激情杀人相矛盾的部分。”郑航说,“刚才,你也说到留下的物证存在刻意性,可不可以请法医、痕检人员亲自说说当时的取证情况。”

欧阳伟翻了个白眼,看了看齐胜,然后说:“当然可以,请——”他点了点现场法医。

现场法医表情僵硬,欧阳伟搡了两次,他才醒过神来。他弄懂了郑航提出的疑问,但他心里没底。当时怎么取出死者指甲里的血肉的呢?抠得很紧,还是夹得很松;那皮屑是顺着进去的,还是逆着夹在里面的?

真笨!还曾获得过法医检验先进个人,认真严谨的检验精神哪里去了呢?

郑航仍然望着他,等着做出说明。

他该怎么说呢,严谨对待,还是蒙混过关?如果他想蒙混过关,没有人可以揭穿,因为会议室里没有任何人比他专业,当时现场也没有录像,没有任何佐证。但他不能那样,那有违他的良心,有违他的专业精神。

“很惭愧,当时有很多细节没有注意。”

“据我所知,法医取证必须记录当时的情景,留下过程文本。”郑航反驳道。

“是的。但没有细致到你需要的程度。”

郑航移开目光,再次看着欧阳伟。“痕检呢?”

欧阳伟盯着身旁的技术员,脸红了。

关西挥挥手,表示刑侦部门不用再回答问题。他说:“情况已基本明朗。下面请市局的方娟同志谈谈掌握的情况,以及下一步想法。”

郑航主动出击,提出质疑,攻破了刑侦的证据堡垒,本以为可以争来发言权,一抒己见。但关西并不打算让他称心如意。

方娟站起来,对着全场鞠了一躬,却拿眼看着郑航。安置好李后宝,他俩没有休息,一直在讨论接下来的事情。郑航坚决要求对李后宝实施取保候审,由他做担保人。方娟担心关西不会同意,杀人案件嫌疑人从来没有过取保候审,更不可能由警察做担保人,而且,一旦郑航做了担保人,他必须回避,他俩的搭档还怎么做下去?

接下来的十分钟,她将自己介入吸毒人员刑事案件的过程,发现的疑点,以及对刘志文被杀案的怀疑,一一做了介绍。她说,调研的二十几起案件都有几个共同的特征:所有案件都没有目击证人;看似普通却有精心设计的痕迹;证据确凿,但证据来源存在疑点;犯罪嫌疑人都矢口否认……

“所以李后宝作为此案的嫌疑人,是存在疑点的,其中不乏嫁祸的成分。我建议只对他进行行踪控制,并不强制关押。是否合适,请关局长决定。”方娟做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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