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双刀铸就弯刀(2 / 2)
她握紧了拳头,一遍一遍恳求,她要见肖家公子,所言属实,一定要见!
但迎接她的只有拳头,笑骂,推搡。
最后是怎么离开金平城回到山脚下的宁慕心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自己蹲在山脚下哭了很久,直到夜深后宁风霸举着火把找到她。
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救一救自己的母亲。
金平城所有人的话宁慕心都听清楚了,不管他们多么的友善,曾经帮助过他们多少,在他们心里,八风寨就是匪。
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既然认定了是匪,那就做些匪该做的事情给他们瞧瞧!
十六岁的宁慕心,心性不稳,过于执着,扛了双刀路上拦人,要人便拿钱财来赎,终于打破了八风寨和金平城之间的平静。
招安来得太快了。
她娘苟且多活了不过半年,官兵便包围了山头,让他们缴械投降。
寨子锁了,抗争了月余的八风寨,没有了药材。
宁慕心是跪在门外送她娘离开的,她娘临走之前,和宁风霸说了很久的话,主屋门开的时候,宁风霸只说了一个字。
“降!”
八风寨,就此招安。
关押离开金平城的时候,宁慕心看见了那个她要找的人。
但那不是清秀公子。
那是漂亮姑娘。
她站在人群里,惊惶,自责,甚至痛苦的眼神,让宁慕心觉得可笑和虚伪。
她拨开人群,踉跄着追着她跑,菜叶鸡蛋打在身上也不在意,她似乎真的觉得是自己的错,她跑着,大声对她道:“宁姑娘!那日你来,我并不知晓!”
不是不见,是消息被拦下,根本没有传进府里,都是之后山头出事,城里被拐了人,她才知道的。
宁慕心看着她,异常平静。
“宁姑娘,对不起!”
“对不起!”
她的声音随风远去了。
她的面容越来越远,最终再也看不见。
宁慕心茫然的仰头,看向昏沉沉的天空。
良久之后,呢喃道:“我要我娘,你还给我。”
可什么都没有了。
帝上京太过于陌生了,宁慕心看着那高耸的城墙,觉得窒息。
以后要怎么在这里活下去?她不是很清楚,她只有十六岁而已,却好像已经经历了六十岁才会回望的人生。
几日后,原本风平浪静的营地里面,掀起了一场风波。
粮仓里面的东西,被人偷了。
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便是刚刚招安来的翠峪山山匪,鞭子抽在每一个人背上,所有人都咬紧了牙齿,挺直了脊梁。
“没有偷!就是没有偷!”
无人承认,监工虽然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宁风霸心疼女儿心疼的要死,宁慕心却眼里面喷火,愤然道:“我一定抓住这小偷!”
当晚,裹了宁风霸的外衣,便蹲守在粮仓附近。
原以为昨日犯了案,那人不一定会来,谁知道‘老鼠’个头小,胆子却是非常大。
宁慕心瞅准了飞快往粮仓那边溜的影子,扑上去就锁了喉,逮着个比自己矮大半个脑袋的小孩。
小孩一被抓住,也不喊,拳打脚踢,低头就咬人。
宁慕心痛得要死,也不喊,一巴掌拍在小孩头上,拎着人就给摔到角落里去了。
她揉着手腕,等着眼前的小孩,借着点微光,看清楚是个又瘦又矮的孩子,他缩成一团在角落里面,一张脸脏兮兮的,浑身衣裳到处是破洞,只有一双眼睛很亮,却透着狼一样的凶光。
一看就知道是小乞丐。
这么小的孩子。。
宁慕心一下子就没了最开始那种凶巴巴的样子,她揉了揉被咬的地方,对他龇牙,伸手就拧他耳朵:“混小子!偷东西害我挨打,还敢咬人!”
她刚拧了一下,男孩便疯狂挣扎起来,嘴里发出低低声的吼叫,更像是野兽了。
原该扭送他去给监工,洗刷了清白,指不定还能捞上顿好吃的。
但宁慕心不知道自己抽的什么风,跟这死小孩眼对眼看了很久后,突然叹口气道:“你以后不许偷东西了,是肚子饿么?你要是肚子饿,每天晚上到这里来等我,我给你拿吃的。”
小孩警惕看着她,不吭声。
宁慕心皱眉,又凶起来:“听见了就点头!不然揍你!”
揍人两个字他倒是听懂了,立马又凶起来,发出低低吼声。
宁慕心无语了,僵持之后,重复道:“不许偷东西了!”
小孩眨眨眼,别开脑袋。
“饿了来这里,我给你的吃的。”宁慕心又道。
他转回脸看她,见宁慕心没有防备,猛地推开她,眨眼就在黑暗里跑得没影了。
宁慕心摔得一身土回去,宁风霸问她找到人了没,她没吭声,裹着衣裳倒头便睡了。
好在,之后两日,东西都没有再少了。
而宫中要招宫女的消息,也比宁风霸想的更快的传到了这里。
他让宁慕心进宫去!不要在外面吃苦,她是个小姑娘,等出了宫,他就在帝上京等她。
宁慕心不肯。
宫里是个什么地方她不清楚,但是要跟唯一的亲人再分开,她死也不肯。
监工让她洗干净了脸,瞧着漂亮,便又动了讨好上面的歪心思,好说歹说劝不动,险些事情闹大动了手。
第三天晚上,宁慕心照旧揣着馒头去说好的地方看有没有人,原以为那小孩应该不会再出现了,结果第三天的晚上,他真的就安安静静的蹲在角落里。
宁慕心给了他馒头,小孩拿了便跑。
这样持续了约莫小半月后,他终于蹲在原地,没有再跑了。
吃过东西,他就歪头望着宁慕心,一直望着,像是要把她的头发都多少根都清楚的记下来一般。
或许是因为他不会说话,或许是因为在陌生人面前反而能敞开心扉说一说在熟悉的人跟前不敢说的话一般,宁慕心被他的目光看得眼眶发热,那天,她说了很多。
然后第二天,就后悔了。
小孩真的是狼性子。
她说自己原本有一对趁手的兵器,若是兵器在手上,定然要打得那个监工满地找牙!
撒气的浑话,谁会当真?偏就他当了真。
第二日去偷兵器,被抓了。
这回不是被宁慕心抓住,而是被监工抓住,他抱着一对双刀,护在怀里,整个人蜷缩成一个圆形,但凭拳打脚踢,也不肯松手。
宁慕心扑上去护他的时候,那个监工像是终于想到了极好的借口一般,怂恿小孩偷盗皇家缴纳的兵器,谋逆二字扣在一个姑娘头上,他觉得合适极了!
当即带下去,听候发落!
宁风霸急了,翠峪山的山匪们也急了,眼见着一场暴乱就要发生,常年不见日头的营地,迎来了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
他匆匆问了情况,宁慕心却一心去看身下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小孩。
眼睛都肿了,还要半睁着看她,见身边没人上来打了,终于肯松开一些手,给宁慕心看:“刀。。”
那是他跟宁慕心说的第一句话。
可惜的是,她爱若珍宝的双刀,再次拔出来的时候,已经断了。
像是为了彻底让她跟过去诀别一般。
王博衍点了宁慕心在身边随侍,连带着宁风霸一起,离开了那个地方。
当年那个小孩,跟在宁风霸身边,随他娘读过几天书的宁风霸,给小孩取了个名:解语。
愿有人能懂他的心语。
亦是在很久之后,宁慕心才知道解语抱着自己的断刀,到刀匠铺溶了之后铸成了新的弯刀。
他配在腰间,再也没有取下来过。
一如他横刀立在她的跟前,跨出那一步开始,就再也没有退却过一步。
新刀有字,刻作:吾心。
语字失言。
我寄心给你。
独独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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