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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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枢修院在宁州的分院正式投入使用,宁州地方官按照京中的旨意,在长羽军的协助之下从玄部招募了许多冶炼的高手充入枢修院。兵部提请的兵制改革也在寭王的一路力保之下顺利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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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北疆传回绿折,寭王下令让平宁侯回北疆驻守,却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朝堂之上,寭王刚刚说让平宁侯去北疆,方崎就立刻出列道:“臣有本启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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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翊清:“方大人有何事?”

方崎扬声道:“臣要参平宁侯许琛,犯欺君之罪。”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今天许琛并没有上朝,一时众人都不知道眼睛该看往何处。

谢承汶道:“方大人你可要想清楚再说,平宁侯是奉国二等侯,你这话说出来可收不回去!”

方崎义正严辞地说道:“谢大学士,我既然敢说,便是有了切实的证据,我御史台从来不会行诬告妄言之举。”

秦高濂趁火打劫一般站出来说:“臣以为,御史台向来持中,不如我们听听方大人有何证据。”

夏翊清:“来人,去请平宁侯入宫。”

秦高濂:“王爷是想提前通知平宁侯让他有所准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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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声音从帘后传来:“放肆!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对寭王说话的吗?!礼仪尊卑都不分了?!我皇家子嗣要做什么还要跟你一个刑部员外郎解释清楚不成?”

秦高濂立刻跪下:“太后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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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冷冷地说:“哪怕是滔天罪行,也得给人一个辩驳的机会,秦高濂你身在刑部,竟也不懂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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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高濂:“臣知罪。”

太后:“去平宁侯府,只说本宫召他,让他立刻进宫来,不要跟任何人接触。”

立刻有内侍跑着出了宫门。

等许琛迈入紫宸殿时,只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微微一笑,心中明白该来的总会来的。此时既然已经避无可避,便陪着众人演这一场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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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前行礼:“臣许琛,拜见陛下,拜见太后。”

太后:“起来吧,你伤未全好,本该是在府中休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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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琛起身,恭敬地说:“承蒙太后和皇上关心,臣的伤已无大碍。”

夏翊清说道:“既然平宁侯来了,那么就请方大人说说吧,你为何要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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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崎:“平宁侯乃是克烈遗孤,他捏造自己的身世潜入京城,蒙骗先皇和陛下,实乃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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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琛神色未变,笑着看向方崎:“方大人空口白牙就给我安上了个遗孤的身份,是不是太草率了?”

众臣原本被方崎的话吓了一跳,如今看到许琛一脸坦然的表情,又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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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崎质问道:“你敢说你不是克烈遗孤吗?”

许琛轻笑一声:“方大人糊涂了吧?开宇六年克烈族灭,如今哪里还有克烈?”

方崎对着太后和皇上躬身一拜:“克烈虽灭,但族人还在,平宁侯隐瞒身份就是欲行复族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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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翊清冷笑道:“复族?医部收归我仲渊十余年,早已习惯偏安一隅,就算平宁侯真是克烈遗孤,他一人欲行复族之事,难道远在北疆的医部众人真的会听他的不成?方大人你这玩笑开得可大了。”

方崎:“平宁侯并非普通克烈遗孤,他是克烈的世子!”

方崎的这句话激起了千层浪。仲渊手持兵符的大将军是草原部落的世子,这无疑是说仲渊这些年一直在靠一个草原人守护北疆。方崎这参的不仅是平宁侯一个人欺君,甚至还暗示了定远公和草原早有勾结。

许琛却十分淡定:“方大人这是听了什么话本故事?这么离谱的话您也说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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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崎开口说道:“克烈的世子名叫桑昆,生于开宇二年冬月初二,而自从平宁侯入京以来,每年冬月初二都会有家宴,这是其一。其二,昔年在蓟城的时候,曾有人见过年幼的平宁侯,那时候所有人都叫他小桑。还有平宁侯府中正房院落挂着‘昆玉’二字,岂不是暗藏了桑昆的名字?更何况,克烈世子左耳垂有一红痣,平宁侯左耳垂上也有一红痣,平宁侯您别告诉我们这都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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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最后,朝臣们看向许琛的眼神都变了,就连刚才坚信许琛的人心中都有了些犹豫。许琛左耳垂上那个红色的痣,似乎不再是平常坊间调侃的那样像红玛瑙耳饰。此时那红痣就像一块红色的石头砸向了众人的心中,砸出了许多猜疑的波澜。

许琛发出一声鄙夷的轻笑,只说了两个字:“无聊。”

方崎却逼问道:“平宁侯这是无话可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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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琛理了理公服的袖子,朝着太后和皇上鞠了一躬,然后说道:“皇上,太后,臣的身世如何当年礼部派人详细探查过。若没有其他的事情,还请容臣告退,臣伤病未愈,实在没精力跟这些文人磨牙。”

夏翊清:“平宁侯留步,此事既然已起,你总得留下个说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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寭王的话更让人听不懂了,谁都知道平宁侯和寭王关系好,可如今这话听着倒不像是偏袒,而且寭王的神色确实十分震惊,语气也并没有往日的温和,竟是隐隐有些动怒。

许琛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就算我今日留下了说法又能如何?方大人已经在所有人心中都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我说与不说还有什么意义?这世间许多事情都可以得到证明,可最说不清的就是孤儿的身世。方大人如今年过六旬,拿着自己大半辈子的清誉来当赌注,就为了证明我是桑昆。既然如此我就认了吧,成全了方大人这一辈子的清名。我认下之后还请寭王殿下看在昔年同窗的情分上给我留个全尸吧。”

这一番话让朝堂上的众人都有些发懵,许琛一向是个谨慎守礼的人,怎么今天在朝堂之上会说出这样的话?

谢承汶有些听不下去,他说道:“平宁侯莫要胡说,您可知道如果认了便是欺君之罪?”

许琛:“今天方大人既然开了这个口,那不是他欺君便是我欺君。刚才方大人自己说了,御史台从来不行诬告之举,他这是拿着整个御史台的名声在威胁我。他若欺君,御史台多年清名不再。而我无父无母,大长公主与定远公与我并非血亲,若真是欺君之罪,无非就是我一人之过,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御史台向来持身中正绝不偏私,是仲渊法度公允的象征,而我不过是个行伍丘八,因我一人弄得朝堂公允无存,我岂不是罪人了吗?不如我就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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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承汶是极聪明之人,立刻就抓到了话中的关键:“平宁侯的意思是方大人的指证有误?”

许琛叹道:“误与不误,皆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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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声音有些严厉:“平宁侯,收收你的小孩子脾气,欺君之罪是这般随便的吗?好好说话!”

许琛立刻朝着正座上的人拜道:“请皇上和太后明鉴,臣未曾行任何欺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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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无论是与不是,都需证据才行,平宁侯你要把话说明白,方崎也得把事情讲清楚。”

许琛恭敬地说:“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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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翊清对着许琛说道:“母后已经发话了,你就好好地解释一下。”

许琛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方崎:“请问方大人,您是如何得知我府中每年冬月初二都有家宴的?”

方崎说:“自是你许家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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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琛问道:“何人所言?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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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方有人出列说:“臣许仁铎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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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站在前排的太常寺卿许伯亭看了一眼自家二弟,许仲亭一脸惨白,户部的许仁柏也是满脸震惊。

许琛无奈地摇头:“许家是书香世家,满门清流,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阴诡之人?!”

许仁铎一副大义灭亲的架势,磕头道:“臣虽为许琛堂兄,但也是仲渊的臣子,许琛行此等欺君之事,臣不敢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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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仁铎在朝堂之上直呼许琛的姓名而非爵位,这种逾矩的行为让许仲亭慌得几乎要冲到儿子面前捂住他的嘴。

许琛不再看许仁铎,缓缓开口说道:“冬月初二是我生父的忌日。府中每年都有家宴不假,但那是因为义母感念生父当年的救命之恩,每年这一日都会陪我吃饭。我倒是想问问堂哥,每年冬月初二的家宴从来都只有我们自家人,从未请过各位叔伯兄弟,就连大伯二伯都未曾知晓,你又怎么知道的?”

许仁铎:“自是公府中有人看不过眼,才悄悄告知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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