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娥啼竹(1 / 2)
陆深走后,皇穆又坐了一会儿才从榻上起身,她命人将披香台司丞谢卫传来,坐在书案后批写文移。
谢卫很快赶来,向皇穆见礼后落座。
皇穆命人上茶,宫人退出后,她与谢卫闲闲寒暄了几句,之后问道:“乾塔倒塌那日,太子殿下救出来的女孩子,在披香台时可有人寻机接触?”
谢卫欠了欠身子面向皇穆,“回禀主帅,卑职当日将之安排在披香台庑房之中,茂行世子曾命医官前来诊治,医官离开后,卑职在门口设了结界,无人可入亦无人可出,两日后太廷司便将人接走了,那女孩在披香台时,除了医署派来的医官,再无人与之接触。”
“可曾有人好奇?”
谢卫看看皇穆,坦言道:“回禀主帅,众人不敢议论,但卑职揣度,众人无不好奇。”
“司丞可知,这女孩是什么身份?”
“太乐丞箜篌使,名叫常芃。”
皇穆抬眼看向谢卫,眼中骤然多了份咄咄逼人,谢卫却安然承受了,顶着她锐利的目光徐徐道:“卑职未曾与常乐使交谈,是检查刻核图之时发现的。上次刻核图出了些问题,庄部丞调整的时候,将刻核图精进了,如今只要进入刻核图结界内,便会显示名碟信息。乾塔倒塌之际,据刻核图记载,除了负责巡防守卫的两殿军将,披香台众人,东宫诸卫,还有一位太乐丞箜篌使。卑职以为,便是太子殿下救出的那位姑娘。此事,除卑职外,再无人知晓。”
皇穆轻轻点头,拿起案上的白玉如意颠来倒去地在手上把玩,“可知她是如何入塔的?”
谢卫摇首,“此事,卑职思想了几天,没有思路。此女能进入乾塔,英招符从何而来,再往前推,靖晏司令符,披香台令印皆从何而来?”
皇穆其实对这些半点好奇也没有,明日便鞫问,常芃便是一言不发,她也有办法知道。“除了派遣医官外,太子殿下还曾有什么吩咐?”
“殿下未有吩咐,”他顿了顿,“茂行世子曾派人传话‘勿要问话,勿要为难’。”
皇穆微微一笑,抬手捻了捻书案上,那盆名叫“黄粱一梦”的菖蒲叶子,良久才道,“辛苦司丞,镇魔塔群巡防事,还请司丞费心。”
谢卫拱手道:“这是卑职指责所在,”他想了想,又道:“主帅,卑职想尽快对镇魔塔进行术法加固,重建乾塔,庄部丞于机关一道十分精通,卑职想请部丞从旁指点一二。”
皇穆点头道:“没问题,我即刻便命庄眷与你同往。”她说着敲了敲桌上的小罄,江添入内,“你叫庄眷过来。”
谢卫见江添出门,看看皇穆,迟疑道,“主帅,还有一事,乾塔倒塌后,常乐使入披香台后,白虎殿祝桓曾在次日巡防之时,向臣打探过常乐使。他的原话是‘昨日太子殿下抱着出来的那个女孩,谢司丞可知,去了哪里?’卑职当时说,那女孩被麒麟殿带走了。祝桓再未说话。”
这倒让皇穆十分意外,她思忖一番,对谢卫道:“多谢司丞坦诚相待。”说话间庄眷来了,皇穆指了指谢卫:“谢司丞请你同往镇魔塔商议加固塔防,及重建乾塔事,你最近不必来殿里,在披香台协助司丞即可。”
谢卫与庄眷离开后,皇穆想了想,还是要与元羡做一番商量,明日审不审,怎么审。
她入内的时候元羡正低头写字,他听见声音,知道是她来了,却不知怎么心里生出惧意,略一犹豫,就错过了抬头的时机,提着笔僵在案前。及至皇穆开口说了声“殿下”,他才如释重负。
他抬眼看向皇穆的瞬间几乎是有些凄惶的。
皇穆相较他那日所见,似乎更见清瘦,但于他而言,依然是无可抗拒的昳丽与潋滟。
她穿了身他昨日见过一个背影的白色麒麟常服,麒麟如旧是金线勾勒,因底色纯白,这只麒麟较她其他颜色的麒麟要文静许多,伏贴地卧在衣襟之上隐隐生辉。他将笔放好,面上带了微微笑意,犹豫了一下,未带称呼,只说了句:“请坐。”
皇穆在他对面坐了,递过一份獬豸锁咬着的案卷。
元羡伸手接过,却没打开,内容他早已看过,是太廷司关于颜楚楚的卷宗。
颜楚楚入太廷司后一言不发,他又叮嘱不得用刑,卷宗的信息不过是抄录名牒罢了。
“殿下,太廷司已将颜楚楚送入麒麟,不知明日可否鞫谳?”
“此事,我应当回避,我今日入宫本想禀明天君,可陛下去了行宫,据说明日便回。此事还劳烦……”他想了想,终究生疏地称呼她,“还劳烦主帅做主,明日天君回朝后,我会入宫向天君将来龙去脉讲清楚,相信很快就会有旨意了。”元羡一直盯着皇穆衣襟上的那只麒麟,说完后才抬眼看向她,轻轻微笑起来。
这副笑容,在皇穆眼里十分陌生,元羡脸上不曾有过这样的黯然。
“殿下,颜楚楚曾任殿下宫中女史一事,除了冯铎之外,可还有他人知晓?”
“冯铎、茂行、秦子钊……”元羡提了几个名字又摇头,“他们当初知道她是颜楚楚,但不知她更名为常芃。”
“颜楚楚入殿下宫中之时,就叫颜楚楚吗?”
元羡愣了一下,有些赧颜道:“不是,她说自己无名无姓,只有个小字,叫阿溪。”
皇穆在心中大笑,所以“颜楚楚”这个名字,是元羡起的。她想起他最初一直想给她起个字,此人不仅好送铜镜,还爱送人名字。她克制着笑意,点头道,“殿下,颜楚楚曾在殿下宫中任女史一事,与乾塔事无关,此事无需太廷司乃至天君知晓。”
元羡皱眉看向皇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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