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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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穆在颜楚楚进门时低头控制了一下嘴边的微笑。

不管她因为什么而去了太乐丞,这个决定是对的。

她忍着不看元羡,因为无法确保自己看向他的眼神中,没有调侃。

颜楚楚一直垂着头,皇穆不由好奇,她看见元羡没有。她偷偷看向元羡,窥他面上神色。元羡没什么表情,却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撞,不由都有些尴尬。

江添看向皇穆,见她点点头,便朗声问道:“堂下可是常芃?”

颜楚楚垂头不语。

江添略等了等,又问:“五月二十日,你为何在出现在乾塔下九层,如何入塔,意欲何为?”

颜楚楚沉默如旧,鬓边有发丝垂下,她抬手将之掖在耳后。

皇穆轻叹了口气,向陆深传了一个隐匿音,“你看她的手腕多细!”

陆深无可奈何地幽幽叹了口气,怒其不争地斜她一眼。

皇穆昨夜看话本睡得迟,此刻还有些困,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看着颜楚楚,知道此女或许打定主意一言不发。懒洋洋开口:“颜姑娘。天君将此案交于麒麟殿,本帅便要将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军中有‘诚言’,但我想,不至如此。”

颜楚楚听到“诚言”二字,抬头看了眼皇穆,眼中有隐隐畏瑟。皇穆心里闪现的念头,却是怪不得元羡要叫她“楚楚”。

她如今身陷囹圄,眉目间难免有些凄婉,即便这样,也看得出是个姿色天然,风流蕴藉的绝色。头圆额润,下颌尖窄,眉眼皆有点飘渺的散淡感,眼尾微微向上提着。肤色极白,一眼看过去轮廓几乎涣散着,有种莹莹秋月皎皎于夜色中的清丽。

皇穆想起廖宁琅,她们有几分相似,都生得含情脉脉,婉如清扬。

可就是这样一个绝色,知道何为“诚言”。

靖晏司研制过各色语真剂,其中尤以“诚言”功效显著,饮下后立时生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药知者甚少,颜楚楚身为太乐丞的箜篌使,却知道。

颜楚楚抬头之际,看见了元羡,面上无波无澜,如同不认识一样。皇穆偷瞄元羡,没想到他正看向自己,两人这次不仅尴尬还有些讪讪的。

陆深转过脸扶额喟叹,他今日本百般推脱,但皇穆说此事一定要他在,日后太廷司问起来,他算个见证。皇穆与元羡一入鉴真堂就眉来眼去偷看个不停,及至颜楚楚入内,此二人越发忙碌。他轻咳了一下,皇穆立刻正襟危坐,敛颜扬声道:“看来姑娘对‘诚言’有些了解,既如此,姑娘如何入乾塔,所为何事,还望坦诚相告。”

颜楚楚看着皇穆,“来龙去脉,个中原委,我只和主帅说。”

皇穆在心里感慨,便是这份清丽柔美的音色,就足以入太乐丞。她的声音皇穆十分喜欢,说出的内容却使她颇为意外,她茫然地看向元羡,那副不知世事,有些懵懂的表情又出现了。

元羡虽然还心绪烦乱着,却也不由笑了,“既如此,主帅与颜姑娘……本宫与众将,便在堂外静候。有劳主帅。”他言罢即起身向外走。

陆深等人追随元羡而去,厅中霎时只剩皇穆与颜楚楚,于是本就寥旷的鉴真堂更显空阔。她四下看看,起身追至堂外,陆深正引着元羡往偏堂走,看见她便停住了。

皇穆冲众人摆摆手:“你们先去。”向元羡道:“殿下,借一步说话。”

她看着陆深等人走远了,拿出一个窥镜递向元羡,“殿下,鉴真堂内装了窥镜,将之展开即可观看堂内情形。”

元羡本来十分尴尬,他面前是他如今的爱人,虽然不要他了,但他依旧认定她是他如今的爱人。堂内是他旧日的爱人,也是不要他的。他总想找机会和皇穆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却又不敢,她如今对他生疏客套,彬彬有礼,他有时候觉得还不如宫内福熙宫那般冷言冷语,但这念头稍纵即逝。宫内福熙宫的皇穆于他而言,是不敢回想的,略一回忆就觉得心痛不已的存在。她今日着军服,男装打扮,头上戴着一个小金冠,特地追出来递给自己一个窥镜,方便他知道,他旧日的爱人一会儿会和她说什么。

她一直表现得,毫不在意,既不在意他在乾塔之内先送走了颜楚楚,也不在意他与颜楚楚曾有旧情。实际上她一直得体,一直合适,为自己着想,为自己布局。可他根本不需要她对自己如此周到,体贴。他知道她不会在意颜楚楚,因此而格外希望她能在意颜楚楚。

他摇摇头,“不必,颜姑娘既然要同你单独说,想必是有不方便他人知晓的话,天君命我们负责此事,你我二人有一人详知原委便可。”

皇穆听他如此说,心内涌起种十分陌生的感觉,她笑笑,“殿下既如此说,臣遵命便是。”说着又追了一句,“殿下请放心,便是颜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肯相告,臣不会用刑,亦不会使用’诚言’。”

皇穆回到堂中愈觉空旷,施了一个转换术,将自己和颜楚楚挪到偏堂之中。偏堂正中放着套八仙桌,桌上放着茶具。她坐了上首,向对面做了个手势,笑着道:“姑娘,请坐。”

颜楚楚温驯落座,皇穆于是又生感慨,真是个温婉娴静的可人儿。她坐下后引壶入水,将水瞬间煮沸,放入茶叶,倒了两杯茶出来。她将一杯向颜楚楚那边推了推,“杯中只是茶水,并非 ‘诚言’,姑娘放心。”

颜楚楚微微笑了,并没有动,她看着皇穆摆弄茶具,徐徐道:“主帅,我本名曲晰。声乐之曲,明亮之晰。生于青丘。母亲是鹊族主神颜渊之女,名叫颜蘅。父亲名叫曲榛,原身九尾狐。我还有个弟弟叫曲昭。我随母亲原身为金翅鹊,弟弟随父亲为九尾狐。昭晏十年霍兮为祸青丘之时,□□派兵捉拿,官兵将父亲与弟弟归入霍兮一党,杀了父亲,抓走弟弟关入了镇魔塔中。我与母亲虽逃了出来,但母亲悲伤过度,不久就因病去世了。我入塔,是为了救弟弟。”

她半垂着头,静静定定地将身世娓娓道来,皇穆斜倚着靠垫,手肘撑在座椅把手处,托腮盯着“曲晰”发色浓重到泛着幽幽青蓝的峨峨云髻。她低眉着垂眼,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翳,她娓娓道来,说出的像是别人的故事。

皇穆重新将她细细打量一番,依旧觉得柔弱纤细,娴静淑丽,她初时觉得这是株春日嫩柳,不想居然是位金枝玉叶。她当然知道她不可能叫“颜楚楚”,心里有过各种猜测,可她道出的身份依然大大超出意料。她喝了口茶,转了转手上的镯子,定定看她,“原来姑娘是南境神女,这几日怠慢了。敢问神女,是如何知晓令弟关押在乾塔之内,又是如何进入到乾塔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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