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这一日,翠翠在屋檐下给父亲做衣裳,罗氏从外面回来,一进院就过来坐在她身边,说:“翠翠呀,有个事儿我跟你商量商量。”
“你说。”翠翠想着,怕是有关银子的事儿,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她笑着说:“咱家有金,他成婚那时候不是买的人家破屋嘛,如今生了孩子那破屋一下雨就漏水,住着太糟心了。他就说想把房子翻一翻新,盖的宽敞点也方便住,现在他手里也有几个银子,只是还不大够,我就想着,你是老大姐,手里也有钱,就给有金凑点,帮他把这房子翻起来。”
其实她也猜到是这个事儿,因为前阵子大弟弟有金吃饭时候就说过这个事儿,那时候她没吭声,是在考虑给他添多少合适,不过她手里也就十来两银子,眼下还常常得吃药,其实也禁不住花……
但是最近罗氏对她好,所以她一开口,翠翠就直说了:“娘,你既然开口了,那我就拿三两银子出来。虽然不算多,可主要是我这身子以后常年得吃药,还得花不少钱。而且万一我要是嫁不出去,那就得一直在家住着,那我也不能白吃白喝啊,手里的钱也得贴补贴补家里。”
她这么一说,罗氏没话说了,本来想哄着她拿出五两银子出来,可是她说的也没错,要是把她手里的钱掏空了,到时候翠翠手里没钱了,要吃药,还不是她出钱?
所以想了又想,罗氏点了点头:“也成,三两也行,也是你的心意。”
这事儿说好了,翠翠当即就把银子拿了出来,罗氏接过去就出了门。
有金的房子很快就开始翻新了,翠翠不能去干重活帮忙,就帮着弟媳看着孩子,帮着做做饭,一岁多的小娃正是调皮好奇的时候,翠翠哄的也挺累,没几天就觉得心口不舒服,闷闷的。又一个早上起来就觉得不好,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伤寒了。
她这一伤寒,两副药还没吃完,紧接着就开始咳嗽了。这一咳嗽不得了,受过伤的心肺旧疾就给牵出来了,每咳嗽一次,心窝就痛一次,连着吃了将近一个也月的药,有金的房子都翻好了,她这咳嗽才堪堪停下。
罗氏看着她虚弱的坐在屋檐下带着孩子,嘴里嘟囔着:“你这身子呀,我也是没法,前阵子好不容易给你找的那个不错的人家,一听说你常生病,直接都不来相看了。所以最近天凉了多穿点,可别在病了,你这药罐子的名声可不能传出去,要不然你怕是还真不好嫁出去。”
“嫁不出去就算了,反正将来你要是嫌弃我,你直说,我一根绳子吊死了去。”
罗氏一听就骂道:“呸呸呸!你少说这个话,可别叫你爹听见了,又说我这个后娘欺负你。”
翠翠无声叹口气,看着院中的老树上,绿叶渐渐发黄要落下,心里憋闷的很,觉得她命怎么这么苦,守了十来年的寡,终于打算再嫁人的时候成了病秧子,没人要,只能住在家里拖累家人。
想想心里就憋屈,不舒服,真不如死了算了……
晌午时分,本来应该在镇上做工的柳父急匆匆的回来了,好像是一路跑回来的,大秋天的头上一头的汗,一进门就挥舞着手臂喊着:“翠翠呀,快出来快出来……”
“咋了?”翠翠闻言不紧不慢的从屋里出来,看着父亲满头汗,问:“爹你咋这个时候回来,还慌成这样?”
柳父进屋来坐下,气喘吁吁的擦擦汗,将怀里的一封信拿出来,颤抖着手递给翠翠:“这封信,是你五叔从京城寄回来的,你快看看……”
翠翠记得这个五叔,她成亲的时候五叔还给她送亲了,后来五叔跑生意路上遇见了贵人赏识,全家都跟着贵人走了,好多年都没见过了,怎么突然写信给爹?
她拆开信,开始认真的看,一开始还很沉稳,可是过了片刻,拿着新的手不停的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柳父:“爹……这是,这是真的吗……”
他没死……他没死,只是不回来,只是在京城当了官,娶了妻……
柳父眼眶红红,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气恨不已:“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将你许配给他!原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是个好儿郎,可谁成想,居然是个禽兽不如的混账!这么多年,明明还活着,却为了贪图富贵,连家都不回,连一封信都没有!闺女啊,你这十多年,算是白糟蹋了呀!”
翠翠捏着信纸,眼泪无声的不停往下掉,信上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一样的割在她心上!
五叔说,他现在是京城的大官,住着高门大院,身边仆役成群,娶了大将军的女儿做妻子,生了一儿一女……五叔还说他好多次想上门相认,都被人拦在门外,还被他家的仆役打过一次……
翠翠心口好痛,痛的她直不起腰来,以为他死了,为他守寡十年,为他照顾婆母,这十年他在京城过好日子,她在家里和婆母辛苦度日……想起这些年她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他在京城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生儿育女,她的心都好像被人撕碎了!
蒋元!你好狠的心!为了权贵连家都不要了,抛亲母,弃发妻,你简直禽兽不如!
第10章
翠翠哭的喘不过气,眼前一阵阵的黑,柳父红着眼圈将她扶进屋里让她躺下,坐在床边抹眼泪:“早知道,我就是打你骂你,也不让你守在那蒋家,白白苦了你这么多年,那个负心汉,还不如死了好啊!”
翠翠紧紧闭上眼,无声的流泪,心口剧痛到连每一次呼吸都是痛不欲生,那些往事,那些时光,那些哭过的眼泪,做过的噩梦,这一刻历历在脑海回荡,最终都化作一腔哀怨,怒恨。
他活着,他却不回来。
他活着,他却娶了别人。
她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苦守,就是一场笑话。
好痛,好苦,好不甘心啊……
她又病了,起不来床,整日整夜的咳嗽,柳父心痛的几天之间头发又白了许多,罗氏也不敢过多说话,她食不下咽,眼睛红的吓人,柳父连着请了二个大夫来看,都说这是心病。
这夜,她躺在床上,心窝难受的睡不着,不停的咳嗽,又生怕咳嗽声吵到父母,将被子蒙着自己的头,咳嗽的时候使劲用枕头捂着嘴,眼泪湿了枕头一大半。
“咳咳……”好不容易平复了片刻,她再次咳嗽起来,忽然胸口一阵刺痛,一股腥味涌上喉头,她立即掀开被子,可还是晚了,一口血瞬间喷在了枕头上,在昏黄的烛光照映下,散发着刺目的暗红。
“咳……咳咳……”她看着那血,立即用手紧紧捂着嘴,眼泪毫无知觉的流了满脸,急忙将枕套摘下来,将嘴上的血擦擦,然后将枕套卷起来塞在床头下。
做完这一切,她呆呆的坐在床头,看着烛光,双目红肿,空洞无神,不停的咳。
没多久,柳父和罗氏披着衣裳过来了,柳父看着她那个心如死灰的样子,眼眶瞬间湿了,坐下来劝她:“翠翠,乖女儿,别难过了,为了那个畜生,不值当啊……”
罗氏也心酸的叹气:“眼下你身子这般光景,大夫都说了是心病。这几日你饭也没吃几口,若是再天天这样哭,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翠翠看着他们,毫无血色的脸上,那双通红的眼里喊着热泪:“是我不孝,让为我爹娘操心劳累了……”
柳父摇摇头,吸吸鼻子,给她压了压被子:“夜深寒气重,你盖好点,爹去睡了。”
翠翠点点头,看着他们离开后,目光一直盯着那盏油灯。
吐血了呢……怕是,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就要这么死掉吗?
那也太窝囊了……
次日一早,柳父一大早过来看女儿,给她端了药过来,一进屋发现她已经穿好衣裳了正在梳头,他吓了一跳,急忙说:“闺女,这一大早凉气太重了,你起来干啥?赶紧回去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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