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眼看着渐渐失了血色的石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二话不说,也顾不得旁人在,直接一个轻功就往皓月宫去。
李培全方才去找顾问行的时候,恰巧看见张太医正要进入御书房,想也没想,李培全就直接赶往御书房堵人。
之所以要找张太医,一来是因为当初石月的病就是张太医看的,二来是张太医曾经说过,要是之后石月有什么异状,必须找他。
再加上张太医的口风和人品,他是最能信任的了,所以对于张太医的要求,李培全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只是没料到,今日是这样不凑巧,石月需要用到张太医的时候,康熙帝也正需要用到,李培全这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的在御书房门前来回踱步。
「李公公,您就别再转了,这太医院的太医这么多,您要是急,再请一个不就得了?」守门的太监见李培全急的转来转去,忍不住出声劝着。
「不急,不急!我等等就行。」李培全訕訕一笑:「这不是太子殿下一向都让张太医调理嘛,吩咐了要找张太医。」
守门太监见李培全执意要找张太医,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在这宫里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李培全终于盼到张太医出来,赶紧上前,还不忘压低音量的说:「快!快!月主子像是又要昏了!」边说边带着张太医离开。
在御书房的康熙帝,看着手上的奏摺,淡淡的道:「月儿不是说要来?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人?」
顾问行知道康熙帝是在对自己说话,他恭敬的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去看看。」
见康熙帝挥了挥手,顾问行走出御书房,远远的看见李培全和张太医的背影,心下觉得奇怪,李培全明明才刚离开,怎么又来了?
「他们俩人是来作什么的?」顾问行随口对守门的太监问了一句。
「回总管公公的话,那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李公公,来请张太医瞧病,奴才好像有听到一点,说是月主子病了。」
月主子?宫里哪来的月主子?
顾问行先是疑惑的一下,瞬间一个清晰的脸庞闪过脑海,心里暗道不好,赶紧走回御书房。
「啟稟皇上,太子福晋像是病了,李培全来请张太医去医治。」
康熙帝听了脸色大变,赶紧说:「快!摆驾皓月宫!」
张太医一到寝室,便看到太子死命地抱着脸色苍白的石月,而石月闭着双眼,痛苦到五官都要皱成一团了。
「请太子殿下暂且离开寝室。」张太医恭敬的说。
但是胤礽怎么也不肯离开石月的身边,石月艰难的张开眼,眼神透露出恳求,语气轻柔的说:「太子,放心。」
李培全也在一旁劝着胤礽:「太子殿下,您要放开福晋,太医才能医治呀!」
胤礽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次石月病的比上次严重,上次他差点就失去她了,他怕这次……
轻轻拍着胤礽的手,石月虚弱的一笑:「我不会有事的。」
胤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好医治。」说完就离走出门外。
见寝室没人后,张太医拿出三根银针,往石月的穴道刺下,接着左手重压石月的人中,右手握拳,说着一句冒犯了,便往石月的心口快速重搥两下,这么一搥,石月咳出一口黑血,脸色开始逐渐好转。
「袭玫。」石月等到额上的汗珠不再滴落后,轻轻地唤着。
一呼唤,袭玫立刻捧了一碗汤药进来,石月起身盘坐,伸手接那碗汤药,一口饮尽,接着闭上双眼,用着内力调息,直到脸色完全转为红润以后,才缓缓地张开双眼。
见袭玫出去后,张太医等石月睁开双眼,立刻屈膝跪在地上,手肘贴在地上:「参见谷主。」
在张太医刚刚对她实行的那一连串的手法后,石月便隐隐有些猜测,因此对张太医突然这般叫自己,石月并不感到意外。
而每个医药谷的人都知道源如玉的存在,也看过源如玉,想必张太医是在上次医治她的时候,发现了她的源如玉,认出了她的身份。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张太医知道她会医术,还替她掩护,让她自己把脉查看身体状况,毕竟医药谷的人,至少都懂点医术。
只是……
「我不敢说每个谷眾都认识,但是你看着面生。」
张太医起身,拉了一张圆椅坐着:「我是个江湖郎中,一次行医时,不幸遇上匪徒,幸得当时的谷主相救,才保有一命。」顿了顿,张太医又继续说:「在医药谷待上了十几年后,一日已成为当家的谷主替我卜了掛,卦象显示我在谷外还会有一段机运。我想既然有地方需要我的能力,所以就出谷了,没多久遇上我的贵人,就这么到宫里来了。」
石月微微一笑:「是吗!那你与医药谷还真是有段奇缘。」
「确实是一份奇缘。」张太医笑笑地说:「只是,谷主怎么会到宫里来了?」
「说来话长。」石月叹一口气:「我的身份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这是当然的!」张太医说着,然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只是谷主这病,我实在也无能为力,像是胸痺,又不像是,脉象混乱。只能先服括蔞、薤白、葛根、枳实、川七、桃仁、红花、桂枝、砂仁、白荳蔻以白酒为药引,看看情况。」
石月听完药方后,立刻问:「是括蔞薤白白酒汤是吗?」
「便是!」张太医说:「这方,可是有什么不妥?」
「治胸痺没什么不妥,但……」石月话没说完,将皓腕伸出。
张太医上前替石月把脉,眉头紧皱:「这……」
石月知道张太医心里的感受,还明白张太医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的鬱闷,因为她也是一样。
这几个月,石月每日都替自己把脉,脉象每日更加混乱,心口的疼痛也越来越难以缓解。
「谷主的病,可有个底?」
石月摇着头:「其实我出谷的早,医术真的只是略懂,如果张太医都不知道的话,我恐怕也不知晓。」
张太医惊讶的说:「怎么会?歷来医药谷的谷主,即使医术上不能算是精湛,但也不至于……」
石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发生了一点事,医药谷已经没了,所以,日后别再唤我为谷主,照宫里规矩叫吧!」
张太医见石月的神情与语气如此严肃,也明白这不是可以拿来当玩笑的话,只是沉默着,心里充满着忧伤。
在张太医还沉默时,石月将方才喝尽的汤碗递给张太医。
张太医接过后,闻了闻味道,接着用手沾了一点药汁嚐了嚐,一辨识出是什么药后,他立刻脸色大变:「这是续命汤,这可不能长期服用阿!」
石月垂下眼,淡淡的说:「这是目前真的能治标的方子,我的心口似乎一日比一日痛,今日,要不是你,恐怕捱不过去。」
「可,续命汤会麻痺痛觉,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也很危险,病情会因为疏忽而加重啊!」
「在还没找到病因之前,只能先这样了!」石月叹了一口气:「这事还得劳烦你,你应该也明白,这方子不可外传,若不是正巧遇上你,恐怕我得自个儿想法子抓药了。」
张太医叹了一口气,他明白,石月的病这么怪异,在找到病因之前,除了这方子以外,确实是真的没其他办法,为了可以缓解石月的痛苦,就只能暂且如此了。
听从石月的请求,离开寝宫的胤礽,一路走到了沁心亭,一脸失魂落魄的坐着,之所以会坐着,是因为他担心到已经没那个力气站着了。
不久后,康熙帝脸色凝重的到了皓月宫。
虽然胤礽听到皇上驾到的呼喝声,但是那声音根本没进到他脑里,甚至连康熙帝的龙袍已经印在眼帘,依旧没意识到自己应该跪着迎接。
见胤礽那样呆若木鸡的样子,康熙帝更是担忧了,对于立皇太子妃之事所发生的不愉快也不计较了,更完全不问罪胤礽有失礼节的举动,他只担心石月目前的状况。
「太子!月儿怎样情况?」
见胤礽没反应,康熙帝又喊了一声,此时胤礽才反应过来,要下跪迎接,让康熙帝给阻止了。
「月儿情况如何?」
胤礽摇摇头后,又开始出神。
见胤礽这个样子,康熙帝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坐在沁心亭。
两人不知这般沉默多久,直到石月出现在沁心亭,后头跟着太医和袭玫,胤礽这才回过神。
几乎是用跳的起来,胤礽立刻上前搀扶着石月:「月儿,你没事吧?怎么没在里头歇息?」
「福晋的病,如何?」康熙帝立刻问了张太医。
「啟稟皇上,福晋的病是因为过度劳累,积劳成疾,才会如此。」张太医按照石月的吩咐,对康熙帝说道:「只需服下几帖药,多加静养,便无大碍。」
「这是真的吗?」胤礽紧抱着石月:「是我让你过于劳累吗?」
石月感觉的到胤礽颤抖的身躯,心里有些不捨。
该是多么的担忧,才会这般失态啊!
「太子,妾身没事。」石月轻轻拍着胤礽的背,柔声的说:「妾身有些话想对皇上说。」
胤礽听了,看看石月又看看康熙帝,看到石月对他抱以让他放心的笑容,胤礽缓缓退开,远远的看着在沁心亭的石月与康熙帝,一脸担忧。
「你有何事要同朕说?」
「听说皇上要册封民女为太子妃。」
康熙帝见石月特地称自己为民女,彷彿是在暗示着,石月自始自终都不是宫里的人。
康熙帝叹了一口气:「宫里最近传着些什么,朕略有耳闻,你若想走,朕不会拦着你,但,你既已服侍过太子,该有的册封,不论太子愿不愿意,朕绝对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石月低着头,替康熙帝到茶,轻声地说:「即使民女依旧是清白之身,皇上仍旧执意如此吗?」
「这怎么可能!」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多日,康熙帝虽然很有信心,自己交出来的儿子肯定是个正人君子,但是他同时也确定,他的儿绝对不是柳下惠,要说是清白之身,他实在有点难以置信。
「民女确实是清白之身,皇上若是为了此事,急着封民女为太子妃,大可不必。」石月缓缓的说:「更何况,要是真的册封了,入牒后,皇上真的能放民女走吗?」
说到最后一句,石月眼神瞬间变的犀利,看的康熙帝心头有点慌乱,浑身不自在。
大概是作贼心虚,他执意要封石月为太子妃,不单单只是因为那些传言,他确实也想用这样的一个位,把石月给留下,面对石月的质问,康熙帝忍不住恼羞成怒。
「就算朕私心,想把你留在太子身边,那又如何!」
康熙帝说完,手上的茶碗往桌上大力放置,发出的鏗然声,让在场的所有人赶紧跪在地上,吓的冷汗直流。
见康熙帝突然勃然大怒,胤礽顾不得什么礼节了,他不管不顾的上前,想把石月护在身后,可惜石月坐在椅子上,再加上桌子的阻隔,胤礽无法将石月完全挡住。
看着胤礽护着石月的样子,还一副豁出去的神情,康熙帝的怒气更盛:「你瞧瞧,朕的皇儿待你如此,而你却这般无情!」
石月半张脸看着康熙帝,冷声的说:「是皇上执意要民女进宫的,不是吗?一切都因皇上私心而起,现在皇上要因为私心来怪罪民女吗?」
听到石月的话,康熙帝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石月会在胤礽面前说出这件事,更没想到,石月居然会认为一切都是他的私心。
私心确实有,毕竟她的能力是如此强大,若被有心人利用去了,后果不堪设想,只是,这只是一部分的因素。
最主要的原因,他还是希望他能弥补一切,她的过去,悲剧已然发生,他永远也无法挽救,但是至少他还能确保她的未来不是?怎么石月就是一点都不懂呢?
康熙帝无奈的重叹一口气,声音瞬间苍老了许多:「你失去的,朕找不回来,但是朕是真心把你当作女儿,当作恩人,对你的宽容甚至比别人多,你可明白?」
「嗯!」她当然明白,能像她这样毫无顾忌地对一国之君甩脸色和叫板的人,恐怕把整个大清朝翻过来,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康熙帝示意胤礽坐下后,继续开口:「朕只是希望你与太子相濡以沫,在朕与太子的庇护下,得以一生无忧,你可了解?」
「嗯!」怎么会不了解,就是因为了解,她在进宫前才会不断跟康熙帝强调,未来的后宫里没有她,他想给的庇护永远不会存在。
「月儿,朕知道,这事情朕是有些操之过急,但是朕只是不想让你受委屈,见你与太子相处的好,想给你个名份,要是到时候你真的还想走,君无戏言,朕绝对会遵守承诺,这样不好吗?」
「好!」怎么会不好?再继续这样不好下去,他们父子俩不知道还要闹几天,万一真废了太子,那可就麻烦了,未来可就真正的改变了。
横竖她与太子还有两年之约,他们还约定过要如夫妻般相处,而既然康熙帝都开口保证,依旧会放她离开,不过就是多个太子妃之位,也无伤大雅。
石月一个好字,让康熙帝和胤礽双双呆愣住,前者是没想到石月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他本来还想对她长篇大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者是没想到石月居然会二话不说的就答应做他的太子妃,他都已经准备为了石月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抗争了。
石月看着呆愣的两人,微微一笑:「但是民女有两个条件。」
来了!康熙帝和胤礽不约而同的想,要让石月答应要求,怎么可能会没有条件。
轻咳两声,康熙帝开口道:「你说吧!什么条件?」
石月看了看两人,缓缓地开口:「其一,册封不能是现在,如果可以,民女希望是在明年。」
「明年?那时你不是已经……」康熙帝皱了皱眉头,心里想着,人都离宫了怎么册封?莫不是石月在变相的拒绝册封?
「民女还会再多留一年。」知道康熙帝要说什么,石月缓缓接着说,解答了他的疑问。
见康熙帝没再表示什么,石月继续开口:「其二,民女希望,不光是册封民女,李佳莉瓶也要册封。」
胤礽听了,一脸意外的看着石月,他没想到石月居然会替李佳莉瓶讨封赏,对于石月的大度,胤礽一方面觉得欣赏,一方面又觉得愧疚。
从前,他真是误会她太深,导致浪费了那两年时间,才会让石月不得不有今日如此的妥协。
是的,妥协!
思来想去,石月会突然答应做他的太子妃,肯定是不想让事情僵持不下,不得已做出的让步。
思及此,胤礽真想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碍于康熙帝还在,不得不忍了下来。
「册封李佳氏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为何她也要册封?」
石月但笑不语,康熙帝知道,如果石月不想说,他怎么问都是问不出来的,横竖目的已经达到,多封一个人、少封一个人,对于他来说无甚关係。
恭送康熙帝后,胤礽便紧紧的抱着石月,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月儿,月儿!刚刚真的吓死我了。答应我,以后别再这么与汗阿玛硬碰硬。」
石月微微笑着,轻轻拍这他的背,安抚着,心里对于确实把胤礽吓得不清这件事,带着满心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