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岁末即将迎来新的一年我却毫无喜悦,我和温顗在附近寻了一块地把皓錚安葬了。
我一边给他烧纸钱一边说:「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葬在淇国的,可我现在又回不了礼国,只能先把你葬在两军的交界了,皓錚,我一点也不怪你,我娘也不会怪你的,她还会谢谢你保护我,你记得别再怪自己了,下辈子,也别⋯也别再那么固执了,好吗?」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我。
我问温顗,「你觉得皓錚会喜欢这里吗?」
他说:「会的。」
我和温顗一起回了军中庆祝新年,却不见孟襄。
本来吧,只是我三王叔仗着手下人多这才起兵自立为王,五王叔见三王叔如此也寻了个受天命的由头也佔地称王,馀下的几位王叔也各自纷纷投靠两位王叔。
其实他们本来也没指望能打赢孟襄,只是想逼的淇国承认他们的地位,给他们一块封地而已。
可淇威王哪里肯答应,孟襄也无他法只能一直打下去,他最初本想一股作气,带兵衝过去全砍了他们,奈何淇国兵力已不够,他空有妙计也无处施展,再加上我父王杀了皇族以身殉国,民心愤慨、兵力集结,倒让我两位不懂兵法的王叔居然也和孟襄打了个难捨难分。
孟襄一回来,便带来了捷报。
他带兵潜伏多日,终于趁着我三王叔懈怠之时,成功射杀了他。
失了一主,礼兵败局已定。
淇兵自是高兴,就连温顗也很开心,我却怎么高兴不起来。
固然身在淇,但毕竟我的血脉还是礼。我虽然从未见过三王叔,但忽然听到他就这么走了也实在无法拍手庆祝。
我看温顗正开心也不愿打扰他,想了想决定悄悄离开,正准备离场时,忽起变故。
电光火石间,一个士兵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着匕首刺杀孟襄,大伙儿本来就正在兴头上,哪里有防备?只是孟襄本来是有能力躲过的,可我刚好走在他旁边,他一躲了就换我被刺了,孟襄只得转了一下身子,避开了心脏却没躲过脾脏。
我就活生生看着孟襄被刺了一刀,我想尖叫却叫不出来,温顗突然过来遮住我的眼把我转进他的怀里。
「有刺客!快传大夫!快!」眾人顿时乱成一团,一群将领在喊着。
温顗对他的心腹命令:「抓活的!」
我推开他,奔向孟襄。
血从他的体内一直流了出来,我想帮他止血却怎么也止不住,我对他说:「孟襄,你撑住,我可以救你的!」
伤口却在发黑,那把匕首上淬了毒!
孟襄已脸色苍白,「呵⋯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一直摇头,掏出药粉往他的伤口洒,「不会的,我可以救你一次就可以救你第二次!」
他把一个香囊塞到我的手里,在我耳边道:「告诉⋯鄀蓁⋯放过自己⋯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咳⋯」他吐了一口黑血出来,「不要⋯为了我⋯难过⋯⋯」
我的眼泪早就一颗颗滚了下来,「你活着自己回去和他说!」
他望向温顗的方向,有不甘、有愤恨、也有同情,最后却只是化作一抹浅浅的叹息,「你赢了⋯⋯」
毒已蔓延至他的心肺,他再也撑不住闭上了眼,就永远也没睁开过了。
我想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满身伤痕,看起来快死了,我唸着佛祖慈悲便把他拉了回去,那几日他高烧不退,我只能给他小口小口的喂粥,后来他一句也没说便失踪了,只在桌上留了一张纸,写: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来日必当回报。
他确实是回报了,如果不是他换掉毒酒我早就死了。孟襄一次次的扭转了我的命运。如果不是孟襄,我可能还在青梧寺中清间的诵经;如果不是孟襄,我可能早已死在淇威王的毒酒之下;如果不是孟襄,我可能刚刚也被匕首刺死了。
他救了我一次又一次,我却无能为力救他,只能看着他在我面前断了气。
我明明是医者,救了流民、治了伤兵,却只能看着皓錚在我面前血尽而亡、孟襄在我面前中毒身亡,我救了那么多的人却救不了自己在乎的人。
第一次,我竟开始厌恶自己是个医者。
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