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鞋踏在含露的草地上,沾了些水气,冷意由脚底窜上全身,清晨中的凉意未退,苏昱綺两手轻抚着自己薄纱下的双臂,她忘了罩件外衫。
层层白雾使得前方景緻模糊不清,她猛然地撞上一个东西,一颗树?一个人?!她的书掉落在地,她收住脚,站定,这林地属苏府,大多无人至此。
对面那人,在濛濛白雾中立着,望着她。
「你是……昱綺?!」语气里有明显的讶然。
「你怎么在这?」苏昱綺因为他没认错她,心中闪过丝丝喜悦,但,随即,她收起喜悦,最不想见的人,偏偏又出现:「你干嘛站在路中挡路?!」
「我没有站在路中,我是倚着树在思考。」萧祁义正严辞,具体说出事实:「如果我没站在这,你的头现在肯定是撞到树而肿包了。」
「那我寧愿撞到树。」她不假思索。
「真的吗?」萧祁皱皱眉,一脸啼笑皆非。
她望着他,不由自主的笑了。
萧祁也笑了,然后他替她捡起书,她接了过来,温暖厚实的大掌碰触到她冰冷白皙的指,才发觉她仅着轻薄的紫罗衫,黑发披肩,身段娉婷,像是清晨中最早绽放的紫莲,幽幽吐露着芬芳的气息。
「你这样会着凉。」萧祁解下身上的长披风,覆在她肩上,他摄人的眼睛,像两泉黑潭,深深的令人迷惘。
她低头要自己移开视线:「谢谢…还有,严叔的事…谢谢你帮忙那么多…」
他不仅救了严叔及几个奴僕,帮忙把那些书册送给山脚下那些家境困苦的少年,几日后,他和护卫队找到那几个小贼,让他们入衙门服刑,安排他们日后加入卫兵的训练,也找回苏府的马车,连米粮都帮严叔完善的送达目的。
「我是被严叔感动了。」萧祁实话实说:「他的观点,翻转了我对事情原有的看法,一般人遇到可恶的盗贼,多数人的反应都是人人喊打,可是,严叔却说,他们之所以会沦落为盗,是因为他们从小到大没遇过贵人。」
「严叔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他始终怀抱着感恩的心,他常说,若不是我的大伯公给了他和我爹读书的机会,他很可能也会流落街头。」
「你有大伯公?我以为你爹的上一代是单传。」
「是我娘这边的,大伯公是我外公的哥哥,他在奇滨城设了段家书坊,我爹和严叔当年家境清寒是不可能读书的,是大伯公慈心,让他们进学堂。」这些事,她小时候常听严叔谈起。
「你爹和严叔赤手空拳白手起家,还有做善事不为人知,令人敬佩。」
他们很少能像这样,好好说话,苏昱綺和他两眼相视一征,差点忘了呼吸,她转头环看四周,浓雾渐散,一切景緻趋于明朗,在迷雾中和平对话的他们犹如一场梦,那日他对她做的事过于鲜明,她不得不移动脚步后退和他保持距离,谁知他立即大步跟上,他们比之前更靠近,她的心开始不按节奏乱跳,她只好再继续后退,他毫不退让亦步亦趋,直到她身后已无去处,只能倚着树。
「为何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没有。」她抿着小嘴故作镇定。
「你有。」
萧祁单手撑着树,另一隻手抚过她细嫩的脸颊。
「你应该多笑点,刚刚你笑起来,很好看。」他的语气彷彿有一股魔力般的催眠着她,使她迷惑晕眩,口乾舌燥,于是她拿起手中的书,挡住他的脸。
她的动作让萧祁发笑,他轻易地扯书于地︰「我为那日的粗鲁道歉,我保证今天不会那样。」
苏昱綺尚未釐清他的语意,两片唇贴合,有着温柔灼热触感,她感觉他和她一样微微战慄,他的手插入她的长发,使他们更贴近彼此,急促的呼吸,促使他们短暂分开,又眷恋的再度相依,他乾净的男子气息,热呼呼的呵在她脸上,浑身发烫神魂飘忽,然而,这样美好的光景,没有维持太久,她很快恢復理智。
「为什么这么做?」
萧祁抚着她的肩,感觉她微微颤抖着,却无法马上回覆这个问题,连他都不知道,为何他遇上她,总是会失控。
「我不是你随便施展魅力的对象。」没立即听见他回答,她激动的怒视他。
「我不是随便的人…」萧祁挑起浓眉反驳。
「那你怎能?怎能…」怎能毫无来由就吻她?她没法说下去,他也是这么对映淅,映菱的???这个想法让她全身僵直,仓惶而愤怒,她不觉紧握拳头,想着这人怎能如此卑鄙无耻。
「你是世界上最卑鄙的人。」
丢下这句话,她掉头飞也似的跑着,肩上萧祁的长披风阻碍她的速度,她狠狠的扯落它,她的心寒凉若雪,冻得隐隐作痛,她试图否认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
「昱綺...」萧祁一时呆愣,完全忘了要拉住她,话题来到关于随便,他不过是否认,捍卫自己并不随便,为何会落了个卑鄙的罪名。
萧祁从不知情为何物,现在他更迷惘了,他很确定刚刚的感觉一切都很美好,绝对不是他一厢情愿…到底是那里出了差错?如果说用兵打仗出了错,局势危急,他也能马上纠正错误,力挽狂澜,可是,现在的他毫无头绪,他甚至找不出出错的环节,他捡起被她甩落的长披风,觉得乌云罩顶心情糟透了。
此时,雾气了无踪跡,曙光乍现,他没心情再踏入苏府,今日他本打算早点来苏府,再过去七王府,这些时日他不是在将军府,就是在苏府,好久没去七王府,昨儿个七皇子皇甫澈派人捎口信邀他过去,也好!去七王府走走也好!他越想越生气,他不懂他向来刀枪不入,随便和卑鄙这几字,从她嘴里吐出来,竟能让他犹如身处暴风圈,浑身不对劲,是从甚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居然左右了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