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海听命,这事说起来也好查,当时婉芙姑娘并不打眼,能嫉恨婉芙姑娘至此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人。不知江贵嫔怎么想的,把自己庶妹引进宫,既打算献给皇上,好好将人送过去就是,若不想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送出宫,到今日这番田地又能怨得了谁。
太医开了方子,离开金禧阁。
已至深夜,里面泠常在睡得正香,这会儿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个打算。原以为夜里是要歇在咸福宫,结果皇上进去不到一刻钟就出了寝殿,匆匆赶回金禧阁。
皇上的心思陈德海不敢乱猜,不过来泠常在这倒不意外,毕竟好不容易到手的人,这新鲜劲儿还没过,皇上怎会让人出事。
李玄胤坐在玫瑰椅上,靠着椅背,眼底些许倦怠。
陈德海躬身,“皇上,时候不早了,可要安置?”
李玄胤挑起眼皮睨他,指腹在案上点了点,起身进了寝殿。
床榻里的女子依旧趴着,只是小脸转去了外面,卷翘的长睫铺成一小排暗影,酣睡得又软又甜,对外面一切都仿若未觉。
李玄胤坐到床榻边,指腹掐了掐她的脸颊,扳指硌到柔软,留下淡淡的红印。被掐的女子柳眉微蹙,皱着鼻子哼唧了两声,很快又没了动静。他不禁失笑,就没见过这般没个心肺的,被人害了还睡得这般熟。
他起身,服侍的宫人要为他除衣,李玄胤抬手让人下去,自解了衣带躺到榻里。不一会儿,怀中人感受到动静,迷蒙地睁开眼,傻了片刻,软乎乎地窝到他怀中,嘴里还在嘀咕,“想来是做梦了,皇上怎么会回来……”
李玄胤垂眸,怀里的人很快又睡了过去。
他当了皇帝这么久,头一回因怕吵醒一个女子蹑手蹑脚,大抵是觉得她过得太苦,才生出那几分怜惜。
烛火暗下,寂寂深夜中,床榻上的女子眼睫轻颤,慢慢睁开眼,帝王的面容在夜中更显深邃,鼻若悬胆,面如刀裁,当今生母是先帝四妃之一,本就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圣颜自是有几分随了母亲。
婉芙是方才醒的,她没想到皇上会抛下江晚吟过来看她,不知江晚吟此时有多气急败坏。她敛下眼,手心抚上发痛的腰身,倒是感谢了江晚吟灌给她那些汤药。
夜色中,女子合上眼眸,微微弯起唇角,江晚吟,这才是个开始。
……
翌日,李玄胤醒时怀里人还睡得正香,跟昨夜一样赖在胸怀中。今日有早朝,他不能再任由她胡闹,将人从怀中推开,掀开帷幔唤人进来。
帷幔垂垂落落,遮住了床榻里女子的身形,陈德海不敢乱看,伺候皇上换上朝服。一番忙碌后,李玄胤理过冕冠,负手出了寝殿。
待彻底没了动静,婉芙才慢慢睁开眼,眼底清醒,并无睡意。
千黛挑帘进来,见主子已坐起了身,诧异道:“主子醒了?”
婉芙眠一向浅,醒了有一会儿了,只是不想动,一睁眼就要伺候皇上更衣,倒不如装睡。
她缓了会儿,“几时了?”
千黛将帷幔挑开,“卯时三刻,皇上走时交代,主子今日不必去给皇后问安了。”
话是这么说,皇上心疼主子,可旁人不知主子旧伤未愈,明眼看过去的就是主子仗着圣宠目无尊卑,昨日敬安礼就晚了时辰,今日若在告假,只会成为旁人眼中的恃宠而骄。
千黛在宫里伺候了这么久,许多事她心中有计较,但未摸清这位主子脾性前,她也不敢开口便去劝。
卯时三刻,离去问安还有些时间,昨日她便去得迟,今日若再去晚了,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挑她错处。
婉芙手自然地交给千黛,趿鞋下地,“为我梳妆,去坤宁宫。”
“主子要去问安?”千黛诧异,她以为还要自己好说一番主子才能明理。后宫惯是如此,主子受了宠便引以为傲,不免多了几分骄横颐气。殊不知繁华易逝,圣宠也只是一时,待皇上烦腻了,若没留下龙嗣,那在宫中才是彻底地走投无路。
起初千黛只觉得这位新主子生得娇媚,定是个恃宠而骄的主儿。
主子受宠,却不想想宫中不缺美人,三年一选秀,待新人进了宫,皇上另有新欢,怎还会记得主子。
经昨日见主子与皇上相处的情形,她对新主子的印象不过是有几分识时务会撒娇讨人欢心的菟丝花罢了,只是她没想到,皇上已经吩咐主子不必去问安,主子竟仿若未听到,坚持要去。
婉芙并不知千黛心中所想,起身的一瞬间,腰臀还是疼得她僵硬了一会儿,被扶着坐到妆镜前,案上摆了十几匣子珠钗发簪,大半都是皇上赏的,她想到昨日抬进的一箱又一箱的首饰衣物,皇上确实够宠她,在咸福宫和吟霜斋伺候时,都不见御前送了这么多东西。
她挑了一只素雅的梨花簪对镜比了比,妆镜中女子如瀑青丝间一株清淡的白花点缀,并不惹人眼。
“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常在,再得圣宠也不能乱了规矩。”
千黛怔然于主子的通透,竟让她不知该说什么,手中递了那株梨花簪,“今日就戴这个,再去拿件素净点的衣裳来。”她正要去时又见主子蹙着细眉加了句,“最好埋在人堆儿里看不见的。”
千黛不禁失笑,应过声,听命去拿衣裳。心中却想,主子这般姿容,穿什么都不会埋在人堆儿让人看不见。
婉芙来的早,到坤宁宫时高位的嫔妃还没坐上几个。
“今日泠常在来的是够早了。”说话的是陈贵人,陈贵人眉眼鄙夷挑衅,半点瞧不上奴才上位的婉芙。
婉芙没在意,陈贵人蠢笨无脑,欺软怕硬,这样的人不用她动手,早晚在宫里活不下去。只当作耳旁风,没听懂,规规矩矩的端坐着,倒叫人挑不出错处。陈贵人一见那张脸,心中又是嫉妒又是不屑,气得白了眼,碍于是在坤宁宫,没再说什么。
皇后未进殿就听说了请安的事,嘴边漾出轻笑,忽道:“本宫没记错陈贵人回锦画坞是与泠常在同路。”
梳柳迟疑回道:“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捏着帕子抵了抵额角,“本宫今日乏了,让她们请安后都散了吧。”
第25章
皇后娘娘身子不适, 这日请安早早散去,金禧阁到坤宁宫的路不近,婉芙旧伤未愈, 走过来未觉, 待起身时身子是一僵,腰背处一股钻心发麻的痛意,倾时疼得她额头直覆一层薄汗。
她没想到, 疼得这么厉害。
“主子……”千黛察觉主子异样, 小心地托住主子腰背,眉眼溢出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