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泠嫔说得没错,光是落水那回,泠嫔差点没了命,可换的却是皇上对赵妃轻拿轻放,就提点了一句,还顾着赵妃的脸面,留宿在启祥宫,翌日才走。可见,泠嫔在这后宫里,除却占着靠貌美得来的圣宠,确实没有别的优势。
李玄胤被她说得眉心突跳,心里憋着的火愈盛,自己是被她气昏头了,也不知怎的,若是换作别的嫔妃,他确实不该发这么大的火,但这人与旁人不一样,他下意识想偏心于她。
身份低如何?没有龙裔如何?后宫里生存最要紧的,难道不是他的宠爱?
“行了,朕何时冲你撒气!”
“皇上这么凶的斥责嫔妾,还说没有……”婉芙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纤瘦的身形在他怀中一颤一颤,柔弱可怜得像只被人弃养的小猫。
李玄胤被她闹得没了法子,朝堂政务繁多,他去后宫不过是为了消遣,温香软玉,让他忘记前朝琐事,安心一时。
作为疏解,他甚少会去关切那些嫔妃。一则,后宫女子太多,二则,他觉得没有那个必要。高位久了,上位者总是心安理得地享受下位者的伺候奉承,从未想过如何去照顾这些人。
这女子,忒让他闹心。
李玄胤头疼地压了压眉骨,淡淡吩咐外面,“去金禧阁。”
两刻钟前,皇上正打算回乾坤宫批阅奏折。可陈德海不会在这个时候没有眼色地提醒。皇上是他的主子,自然主子说去哪就去哪。
圣驾到了金禧阁,婉芙哭得眼泪都干了,李玄胤合眼假寐,一路都没再搭理她,就这么由着她哭。
婉芙觑了男人一眼,分辨不清,他这是厌烦了自己,还是因为别的。但圣驾去了金禧阁,皇上也没把她赶出去,可见并非厌弃。既然这般,又是为什么一直不搭理自己?
婉芙偷偷抬起眼,指尖挠了挠男人的掌心,柔柔轻声,许是因着刚哭过,带着鼻音,闷闷的,“皇上?”
李玄胤这才掀眼看她,回握住那只柔荑,指腹摩挲了两下女子滑腻的手背,悠悠道:“哭够了?”
婉芙咬住唇,怯怯地低下眼,“皇上是厌烦嫔妾了?”
李玄胤冷嗤一声,没给她好脸色,“朕让你哭得头疼。”
婉芙眼神一暗,很快扬起一张笑脸,眼眸盈盈,软乎乎地抱住男人的手臂,“嫔妾不哭了,皇上别生嫔妾的气了。”
不知为何,李玄胤见她这张颇有讨好意味的笑,竟愈发觉得堵得慌,还不如哭让他舒心。这人做的没错,是他自己说的不喜欢她哭,她不笑着来讨好自己,还能怎样。
李玄胤捏了捏她的脸,头疼扶额,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别笑了,朕没生气。”
嘴上说没生气,那脸色,却比任何时候都难看。
婉芙满头雾水,不让她哭,也不让她笑,那让她怎么样?
下了銮舆,陈德海早吩咐人去乾坤宫拿了凝脂膏,此时刚好送来,李玄胤点头,让交给给婉芙身边的宫人。
金禧阁的奴才们见主子不过是请了安,回来竟弄成这副模样,妆发凌乱,脸上斑点着红痕,还是坐着皇上的銮舆。若非皇上脸色沉得厉害,她们差点都以为皇上在銮舆里就与主子……
当今是贤明之君,后宫都少进,能做出这种事荒唐风流之事,实在让人惊诧。
……
入了内殿,千黛与秋池两人忙忙碌碌,为主子梳理妆容,涂抹凝脂膏。婉芙对着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顺宁公主人小,大多是璟嫔握着公主的手,在拿金锤砸她。
许是顾忌她尚且受宠,才没下死手,只是砸得发红,不仅疼,还丑。
婉芙是凭着这张脸才走到今日,难以想象这一路,她竟顶着这样一张脸在跟皇上哭,怪不得皇上没安抚一句,甚是还嫌弃她。
婉芙皱起一张脸蛋,眼眸从妆镜上移开,瞄了眼坐在玫瑰椅上的男人,“皇上政务不忙么?”
千黛手心一抖,主子这是要做甚?要撵皇上走?
李玄胤闻声一顿,摩挲着手中的杯盏,眯起眸子看她,只见那女子头也未回,甚至抬起小手有意无意地,正对着他遮起脸。
因这一动作,李玄胤心头憋得那股火气,说不清为什么,莫名散去了。
他勾勾唇,毫不客气地拆穿,“遮什么,朕都看一路了。”
“嫔妾就知道皇上是嫌弃嫔妾!”婉芙故作冷肃地“哼”了声,偏人太娇,声音也娇,毫无气势。
李玄胤拂袖起身,抬手让千黛秋池两人出去,挑起那人的下颌,凝脂膏呈白色,抹在这张小脸上,青青白白,活像一只花了脸的猫。
他“啧”了声,故意开口,“丑死了,朕确实嫌弃。”
“皇上!”婉芙未经思考,“啪”的一声打掉男人的手掌,背过身,小手将脸埋起来,“皇上今日怎的这般不务正业,快回乾坤宫处理政务!”
给她胆子了,敢训斥起他了。
李玄胤掰过那张小花脸,一手撑住妆案,将人圈在怀中,怀里的女子怔怔地眨了下眼,倏地又要伸手盖住,他将那两只小爪子拿下去,指腹摩挲了两下女子的红唇,“朕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后宫护着你,有了委屈就跟朕说,朕又不是不帮你做主。”
“好歹是朕亲封的泠嫔,旁人都知仗着宠妃的势头骄横跋扈,偏你这么笨!”
他对她的宠爱愈盛,后宫嫔妃就愈发是她为眼中钉。今日是被他撞见,以往不知她闷不吭声地受过多少。
若要顺理成章地升位份,与赵妃平起平坐,也不是没有法子。他目光看向女子的小腹,微顿了下。
婉芙并未注意到李玄胤的视线,低下眉眼,小脸乖乖蹭了蹭男人的掌心,温顺道:“皇上说的,嫔妾都明白,只是嫔妾不想让皇上为难。”
“嫔妾可以说一次两次,次数多了,皇上难免厌烦,届时就是嫔妾想哭都没处哭。”
婉芙眼眸低下,心中想的却不止如此。皇上宠她,早晚会知道御花园的事,就算不知道,她也会想法子让皇上知道。何必多此一举,去御前告状,徒惹人厌烦呢?而且,若非璟嫔歹毒得教唆顺宁公主撞她,一时不察,她也不会这般狼狈。
李玄胤哑声,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
圣驾出了金禧阁。
离了泠嫔,皇上的脸色简直沉得能滴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