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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芙没想到皇上会折回昭阳宫,她已经歇下了,被外面的动静吵醒,迷蒙地坐起身,模模糊糊瞧见进来的男人。待看清来人,困意顿时消得一干二净。
“皇上不是在秋水榭吗?”
李玄胤撩起衣摆,坐到床榻边,神色如常,“如何,可还习惯?”
婉芙不知许婉仪那脑子怎么惹恼了皇上,既然皇上不说,她也有眼色地不会多问,轻摇了摇头,软软地依靠到李玄胤怀里,柔柔道:“皇上是不是早就有意嫔妾搬过来,嫔妾瞧着里面的摆置竟与金禧阁一般无二。”
且都是由着她的喜好来,私库里不知何时,还多了一把九弦琵琶。
李玄胤确实早就有意给她换一个住处,昭阳宫不比储秀宫近,但她早晚要到妃位,总不能一直委屈着与庄妃合住一宫。
李玄胤拨开她颊边的发丝,“喜欢么?”
婉芙笑吟吟地弯起眸子,“皇上送嫔妾的,嫔妾都喜欢。”
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李玄胤看得清楚,他敲了下女子的额头,忍不住轻嗤:“花言巧语!”
沐浴过,李玄胤搂着怀中女子合了眼,忽地,那女子拱了下他,李玄胤闹得不耐烦,拍了下她的腰背,警告道:“别乱动。”
婉芙委屈,“嫔妾忽然想起,今日的抄例还没给皇上。”
李玄胤合着眼,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她腰上的软肉,声音慵懒,“明儿个一起给朕送来。”
婉芙微怔,鼓起小嘴十分不悦地推了男人一把,哼了声,倏地背过身。李玄胤低低一笑,将人搂回来,却是没放过她,严肃训道:“每日三十页,别想给朕躲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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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婉芙得知了宫外一件趣事,江铨休妻,刘氏硬是赖在宁国公府,刘氏母家是书香门第,在上京算得上是有头有脸,如今这脸面可被刘氏丢得一干二净。又是闹得好一阵鸡飞狗跳,最后刘氏不知握住了江铨什么把柄,逼得江铨留她继续做府上的主母。不过出了那等丑闻,还有哪门世家愿意与宁国公府结交。
婉芙眼眸微凝,握着剪刀修剪多余的花枝,花骨朵坠落下来,没了根茎滋养,早晚有彻底凋零的一日。
上元将至,婉芙去坤宁宫问安都较以往热闹了许多。大抵是皇上那日在朝露殿对她的维护在后宫有了震慑,如今后宫不论是嫔妃还是奴才,对婉芙都毕恭毕敬,就是嘴碎的陈常在,见到她,即便面上不好看,依旧规规矩矩地福礼。
这日婉芙正在寝殿抄书,珠帘掀开,御前的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一脸为难苦涩,“奴才请泠贵嫔安,皇上早朝震怒,一大早上发作好几回了,陈公公请泠主子去乾坤宫劝劝皇上!”
婉芙不悦地抿起唇,陈德海倒是精明,自上回尝了甜头,但凡皇上动怒,都将她请过去捋龙须。
“泠主子?”小太监见泠贵嫔面色冷淡,一阵心惊肉跳,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将皇上的宠妃得罪了。
婉芙凉凉瞧他一眼,捏着帕子擦了擦手,招来千黛准备更衣。
小太监见此,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皇上动怒,也就只有泠贵嫔哄得好,他们这些御前的人也不必遭罪。
婉芙赶去了乾坤宫,甫一推开门,脚边便被砸了一道折子,“混账!”
跟在后面的小太监吓得身子一抖,下意识退后两步,可不敢这时候触皇上霉头。
婉芙轻抿住唇角,弯腰将那折子捡起来,盈笑着上了御阶,“陈公公快去上盏新茶,想必皇上骂了许久,该是口渴了。”
李玄胤闻声,抬眼瞧见进来的女子,眉心突突跳了两下,一脚踹向陈德海,食指点着婉芙,“又是你把她请来气朕的?”
陈德海猝不及防,忙扶住要掉下的三山帽,叫苦不迭。泠贵嫔一开口就让陈德海脖颈一凉,天底下有谁敢跟皇上这么说话。不过,皇上嘴上说气,可哪回不是被泠贵嫔哄得舒舒服服,他不请泠贵嫔,实在受不住皇上的怒火啊。
“嫔妾何时气过皇上,皇上好不讲道理。”婉芙哼一声,不动声色地倒了盏茶水,手背试过水温,自然地递到男人面前。
李玄胤看在眼里,指腹摩挲了两下扳指,即便黑着脸,却依旧接过茶水抿了两口,对陈德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陈德海可不敢再待下去,麻溜退出了殿。
“朝政紧要,皇上身子也是紧要,皇上再这样,嫔妾可不想再理皇上了。”婉芙扯了扯李玄胤的衣袖,眸子瞪圆,小脸气呼呼的,亦娇亦嗔,活色生香,格外动人。
佳人如斯,李玄胤就是有气此时也没了。
“胡闹,朕在你眼里,倒底还是不是个皇帝!”
殿外,陈德海悄悄听着里面没了动静,才彻底放下心。心里感激涕零,泠贵嫔简直就是活菩萨,只差给泠贵嫔上柱香拜拜了。
陈德海喜滋滋地守在门外,正转过身,一眼瞧见九级汉白玉台阶下上来身披黑麟战甲的男子,腰挎玄铁长剑,步伐凛凛,是在血海中杀出英姿,颇有皇上当年御驾亲征的风范。
豫北王一去数月,立下大功凯旋,陈德海可不敢怠慢,忙迎上前,“奴才恭贺王爷大军得胜!”
李玄昭敛了浑身煞气,疏朗一笑,又是平日风流恣睢的豫北王,“劳请陈公公通禀皇兄,臣弟引军回京述职。”
……
陈德海不敢耽搁,立马进了殿通禀。殿内一片祥和,泠贵嫔正在侧伺候笔墨,他偷偷抬头觑了眼皇上的神情,见皇上面色如常,舒了口气,放心传话,“皇上,豫北王在外求见。”
倏地,婉芙止住了手,眼眸轻动,脸上潮红褪去,泛出了异样的白。
她甚至没听清身边的男人在说什么,甚至来不及避开,耳边便响起熟悉的人声。
“臣弟参见皇上。”
婉芙飞快地别开眼,没看殿中央的男人一眼,她勉强提起唇角,轻扯了下李玄胤的衣袖,低声道:“皇上,嫔妾身子不舒服。”
她的脸色确实不用作伪,李玄胤未有疑他,握住婉芙的手心,凉得他不禁拧起眉,“朕传太医给你看看。”
婉芙摇摇头,“想必是昨日受了风寒,回去歇歇就好了。”
从未见过皇兄与后宫嫔妃如此亲昵,李玄昭忍不住打趣,“臣弟赶赴广岳数月,不知皇上何时又得了佳人!”
他温笑着掀眸,便是这一眼,让他看清了皇兄身边的女子。
李玄昭倏然怔住。
即便过了三载,那双娇俏的眉眼却是刻进了骨子里,日日夜夜,思之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