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嫔剥了两个葡萄,放到托碟中,呈到皇后面前。
“这葡萄甜而不酸,泠婕妤如今喜酸,是没有这口福了。”
酸儿辣女,楚嫔这句话的意思惹人探寻。
皇后合上佛经,“本宫以前耽于礼佛,没注意到后宫里走楚嫔这般的聪明人。”
楚嫔笑而不语,“嫔妾愚笨,不懂后宫里的争斗,只想抚养好怀安公主,得个体面。”
她话头一转,掩唇道:“不知娘娘听说没有,左相一事过去后,皇上严查左相党羽,这么一查,倒真查出不少别党的酒囊饭袋,尸位素餐之流。党派之争,左相没落,皇上制衡权位,又怎能让另一方逍遥快活。”
“应嫔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皇后姑母是当今太后,母家为国戚,这种事,怎会不知。
手边的茶水凉透,楚嫔没坐多久,请身告退。皇后抚着佛经磨损的一角,“温修容的病,还没好么?”
自打赵妃降为贵人,幽禁冷宫,温修容借口染了风寒,没再来过坤宁宫。
梳柳轻摇了下头。
皇后微微一笑,“温修容倒是个重情义的。这颗棋子既然不能为本宫所用,本宫也不想白白便宜了泠婕妤。”
“娘娘的意思是……”梳柳上了一盏温热的茶水。
皇后指腹点着杯沿儿,“楚嫔既然来找本宫,本宫又怎能让她失望?”
……
李玄胤正在乾坤宫批阅奏折,他冷眼看着呈上的请奏,左相一倒,齐伯侯一党就开始跃跃欲试。一个小小的地方官,没做出任何实事,竟敢奏请京调!
殿外,陈德海听匆匆而来的小宫女传完话,哪敢耽搁,转身就进了内殿通禀。甫一进去,御案上的奏折直朝他飞过来,打得三山帽倏然滚到地上。
陈德海忙不迭跪下身,“皇上……”
李玄胤掷了笔,冷睨向他,“何事。”
隔得老远,陈德海就感觉到了皇上心情不大好,不知又是前朝哪个大臣上了不知死活的折子。他暗叹倒霉,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了事。
陈德海觑了眼皇上的脸色,再不敢多看,一五一十地重复了那小宫女传的话。
果不其然,他说完,脖颈霎时生出一片凉意。
李玄胤冷冷扫了眼陈德海,“去御花园。”
……
婉芙站得久了,重新坐到圆凳上,不紧不慢地捻着手里的圆珠。
听到圣驾到了动静,才盈盈起身,眼里自然地挤出泪水,半是委屈,半是害怕地提起裙,扑向走来的男人。
应嫔冷眼看着婉芙做戏,她以前从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可是现在她才知道,皇上并非不喜欢看见女子哭,而是全看那哭的人是谁。
她看着皇上无奈地抱住怀中的女子,柔声低哄,心头仿若在滴血一般,曾经皇上对她的所有柔情,而今全部给了另一个女子。
应嫔闭了闭眼。
李玄胤看着婉芙大着肚子急匆匆朝他扑过来,一阵心惊肉跳,头疼地将人抱到怀里,拍了把婉芙的前额,“月份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小心!”
“嫔妾不管,皇上的孩子今日险些没了,皇上要给嫔妾做主!”婉芙腻到男人怀里,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她站得久了,身子本就受不住,唇瓣渐渐退了血色,这般,倒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玄胤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拇指的扳指,摸过怀中女子高高隆起的肚子,脸色淡下,掀起眼皮,朝应嫔掠了瞬。
就是这一眼,仿若一把锋利的刀,扎得应嫔心口鲜血淋漓。今日的事,不管是不是她做的,皇上不会相信她的话,只会为江婉芙出头。
“怎么回事?”
这一句话,问的是谁,不言而喻。
婉芙没开口,随意指了个伺候的宫人,“嫔妾委屈,皇上让嫔妾的丫头说吧。”
那小宫女正是从台阶上摔下来,最为狼狈的一个,手心磨破了皮,发簪掉到地上,几缕碎发垂到了肩侧,她扑通跪下来,哭声道:“求皇上为主子做主!”
“奴婢今日跟着秋池姐姐去内务府领冰盆,经过御花园,并没瞧见应嫔主子,应嫔主子直接叫住奴婢,张口就说秋池姐姐无礼冲撞,先是掌掴秋池姐姐,紧跟着又让奴婢回昭阳宫给主子传话。主子有孕在身,劳心这些琐事,万一动了胎气,岂不是得不偿失!奴婢苦求应嫔主子放过奴婢,应嫔主子却扬声必要主子亲自来领人。”
“奴婢没法子,只得回去请主子过来。主子将秋池姐姐领了回去,谁知应嫔无声在台阶上放了珠子,企图让主子滑倒小产!”
“幸而主子无事,不然奴婢就罪该万死了!”
袖口被人扯了下,李玄胤低眼,怀里的女子仰起脸蛋,伸出纤细的指尖,委屈巴巴指向后面脸颊红肿的宫女,“皇上封了嫔妾婕妤的位份有什么用,她们半点不怕嫔妾,说打就打,还企图让嫔妾小产,谋害皇上和嫔妾的孩子!”
李玄胤指腹抚去婉芙眼尾的泪珠,抬眸看向应嫔,脸色冷淡如冰,“无故责打宫人,谋害龙嗣,你可认?”
应嫔愣了下。
她望向眼前的男人,只觉陌生,她挺直了脊背,抱着最后一分期许,“倘若嫔妾说,嫔妾没想过要害泠婕妤肚子里的孩子,皇上可信?”
“你叫朕如何信你?”李玄胤漠然地看着她,“你做过那么多错事,叫朕如何信你!”
“皇上,奴婢以性命起誓,这些珠子真的与主子无关,主子没想过要害泠婕妤啊!”青蕖跪下身,苦苦哀求,“主子就是从台阶上摔下来以致小产,主子怎忍心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其他的嫔妃。”
“求皇上相信主子,主子真的没有做过……”
应嫔心里已经凉了下去,她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不管今日她有没有错,皇上都会偏袒江婉芙。因为江婉芙怀了龙种,因为她一直以来,自始至终都在针对江婉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