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贵人扶着宫人的手站起来,她眸子一动,往自己的茶碗里添了花汤,似是好奇道:“皇上口中的女子是泠妃娘娘?”
李玄胤不虞地拧起眉,冷睨向她。萧贵人重复一遍方才的动作,“嫔妾只是听说泠妃娘娘受宠,胡乱猜的。”
“起来,动不动就跪,谁教你的。”李玄胤不耐地捏了捏眉心,颇为头疼,一个比一个让他心烦。
圣驾在雍和斋停留了会儿,就回了乾坤宫。
萧贵人起身回了内殿,宫人正捧着内务府送来的梅花,她看去一眼,蹙起眉,“这是哪儿来的?”
那宫人扬出笑脸,回应:“内务府的公公为讨好主子,日日都送着呢!”
萧贵人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捧梅花,稍许,敛起眼色,没再追问。
……
婉芙得知了圣驾到雍和斋又离开的信儿,哄着小来福,眼眸出神,她开始好奇,这个萧贵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翌日到坤宁宫问安,萧贵人称病告假,旁人心知肚明,倒底是新人,脸儿小,本来欢欢喜喜地侍寝,皇上竟又折回了乾坤宫,换作谁,谁都得难受一会儿。
婉芙没见到萧贵人,出了宫门,她正准备回绛云殿。仪仗走了一半,秋池就急快地到她很前通禀,“娘娘,陈公公把小皇子带去乾坤宫了!”
此时陈德海这儿是一头冷汗,皇上上朝前,不知怎么想的,忽地说想见小皇子,陈德海琢磨皇上的意思,以为皇上要借此去看泠妃娘娘,小心翼翼地回复完,结果皇上登时冷了脸,“朕要见的是福儿,不是那个净惹朕烦心的女子!”
陈德海吓了一跳,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皇上这是要做什么。皇上去上朝,留他一个人想破了脑袋,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既能见到小皇子,又不必见到泠妃娘娘,这下该成了吧。
等皇上回来,他忙将揪着衣襟的小娃娃抱了过去,赔笑道:“皇上,奴才把小皇子给您抱来了!”
李玄胤凉凉扫他,“朕说要见小皇子,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陈德海僵了下,只差点哭出来,“皇上圣心,奴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罢了。”李玄胤抬步坐到龙椅上。
小来福开始会爬,坐到御案上,看着父皇,咯咯一笑,那口水直接流下来,在御案呈着的奏折上画了个圈。
李玄胤嫌弃地皱起眉,拿帕子给他擦嘴,训斥:“跟你那个娘一样,不让朕省心。”
皇上嫌弃归嫌弃,待小皇子的眼神,却是没对过旁人的耐性。他松了口气,心中做想,这回应该没办错事。
殿门打开,传话的小太监从外面进来,“皇上,泠妃娘娘在外求见。”
陈德海眼皮子一跳,默默缩起脖子退到一边儿,是皇上逼他抱走小皇子,泠妃娘娘可千万别算在他头上。
李玄胤捏了捏眉心,把儿子抱到怀里,“让她进来。”
殿内,陈德海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婉芙进殿,瞧见小来福安然无虞地趴在李玄胤怀中,才彻底放下心。
眼神颇有幽怨,“皇上要见福儿,何不与臣妾说一声!”
李玄胤听得额头青筋直跳,脸色渐渐冷淡,“朕要见朕的儿子,自然想见就能见。”
因这一句话,婉芙微微怔了下。事实确实如此,她只不过仗着男人的宠爱,才敢这般娇纵。皇上可以随时收走这份宠爱,夺走她九死一生产的孩子,是她自始至终太过放肆。
婉芙捏紧了衣袖,最终化作无力的徒然。
李玄胤见她的神情,才察觉到方才话中的不妥。他没那个意思,这女子拼命生下来的小团子,他怎会忍心交给别人。
他想说什么,却抿起了唇,没有解释,他是皇帝,本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大抵是察觉爹娘的僵持,小来福鼓起小嘴,哇的一声哭出来。
李玄胤越哄越哭,越哭他脸色越沉,他脸色越沉,小来福哭得就越狠。
这哭声直扯得婉芙心尖儿疼,她也不在乎男人说了什么,快步上了御阶,心疼地把福儿抱到自己怀里,放轻了嗓音,温柔的低哄,水雾般的眸底,也是一片柔意。
温温软软,叫人情不自禁地沉溺深陷。
这时,李玄胤清晰地看到,这女子眼中,从未对他流露过的柔情。
他在她心里,永远是最生疏,最不值得交付真心的那一个。
第103章
描漆的采仗提炉打在仪仗前, 宫人提得稳稳当当,婉芙合着眼,徐徐的凉风拂到面上, 她抬手撂了珠帘。
回了昭阳宫, 膳房备了晚膳,宫人到暖阁布好菜,婉芙吃了两口, 听不到小来福的哭声, 她有点不习惯。
乳母收拾好小皇子的衣裳铃铛,请示去乾坤宫。婉芙点点头, 让她过去。
等乳母退出去, 婉芙撂下筷,微蹙起眉,小皇子留在乾坤宫,于她而言并无坏处,一来,可以让皇上待这个儿子愈发亲近,二来, 皇上现在对她心里有疙瘩,她借着看望来福的由头,打消皇上的心结,确实两全其美。只是这偌大的宫殿陡然空旷下来, 让她觉得不适。
翌日天明,婉芙从坤宁宫问安回来,正要去看看来福,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婉芙被吵得不耐, 吩咐千黛出去看看是出了什么。
秋池为她簪钗,忍不住埋怨道:“娘娘位份高,咱们昭阳宫里顺着杆爬来了不少奴才,一个个跟主子似的,娘娘染风寒那段日子,正巧被奴婢抓到手脚不干净的丫头,娘娘可要好好整治整治!”
秋池一向是个厉害脾气,婉芙侧过脸对着妆镜看了看簪上的步摇,轻笑道:“水至清则无鱼,哪有干干净净的。”
“那些奴才就是仗着娘娘脾气好,才敢这么放肆。”秋池心中不平,那次是赶巧被她发现,私底下不知拿了娘娘多少东西。
珠帘掀开,千黛从外面进来,婉芙抬眸,瞧见她脸上的苍白,像是出了什么事,嘴边的笑意淡下去,“怎么了?”
千黛捏紧了帕子压制住喉中的泛呕,“娘娘,秋爽斋死了个。”
死了个太监不算什么大事,宫里尔虞我诈,腌臜事儿多了,都是暗地处理了,抬出宫,这个太监死形太过凄惨,回想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