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延秀打蛇随棍上。
“许臣的伙计在太原城里开个铺子,贩马的利钱也好,贩香料的利钱也好,交托那处,每当朝廷使者往黑沙南庭传信,让他随队,送钱来给臣花!”
李重润打量他的面色。
这些都是小事,答应了他,便是有财有势,又是剑走偏锋,独个儿去冒险,应是投了他的脾性,能激发出潜力。
点头应了,前后总结一遍,预备起身去主持宴席。
“郡王的爵位不能再提了,但上四卫将军并左右羽林皆有空缺,况且郡王年轻,回来时若想再往州县历练历练,也容易……”
“太孙且慢——”
武延秀深深吸了口气,推翻他开出的价码,另辟蹊径。
“臣此去,若只当细作,里应外合,传递消息,兴许能给默啜添点小麻烦,但定然打不散突厥。”
李重润一哂,随手把茶杯放回桌上,“你想领兵?”
武延秀摇头。
“臣有自知之明,宗室领兵,由汉至唐,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尤其臣姓武,武家篡唐十年,行事便带贼影儿,比宗室又不如。”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李重润点点头,慢条斯理道。
“兵权确是断不能给,但张仁愿知人善任,如何用你,用好你,我自会与他细细商量,要紧时候,当能予你几百人调遣。”
话到此处,他这份功劳已是立定了,板上钉钉,不过大小而已,但武延秀面上并无窃窃喜色,反而站起来,犹疑地咬着后槽牙,仿佛在下决心。
“臣往后回来,太孙想提携臣,恐怕诸位宰相还要鸡蛋里挑骨头。”
李重润想起魏元忠那张忠直的方脸,不得不同意。
“这倒也是。”
“外放州县,累官而入中枢,汲汲营营数十年,爬个四品,臣也不乐意。”
李重润掀起眼皮好奇问,“那你想怎么样?”
“臣的大哥、三哥皆能尚主……”
武延秀踏前半步,鼓着腮帮子很不服气。
“为何太孙不肯给臣这个体面?生下李武联姻的儿女,有血亲做后盾,臣这辈子的荣华富贵,才算有着落。”
“——嗯?”
李重润狐疑望了眼窗下的李真真。
莲实刚推醒她,一勺勺舀着喂她吃醒酒汤,太子的女儿不愁嫁,可抢手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家姐妹三个,就要嫁你们兄弟三个么?”
想想有点可笑。
“我二姐嫁武家,是青梅竹马,水到渠成,四妹妹么,是耳鬓厮磨,日久生情,你求娶三姐,单为个永葆荣华的印信?”
武延秀坚持道有何不可,见李重润不吭声,便把手拽着他袖子不叫走。
诸人围到大案前,让出场地用于曲乐,音声人列队抬着乐器进来,却见他们两个还在原地,一时进退两难。
李重润抬眼看他。
“只是我三姐,看着没心没肺,一日吃吃睡睡,却不是傻乎乎,任人随便摆弄的姑娘,你想娶她,需得她真心愿意,不然……”
武延秀立时接上去。
“自然要她心甘情愿,才能作数。”
李重润眨眨眼,觉得这简直是一桩意外之喜。
头先为走好和亲这步棋,他推敲多时,查访了押车的郎将,随行的通译,甚至和尚、木匠、侍女……
候选者虽多,但秉性才能总不合适。
看来看去,几乎放弃,直到那日听武崇训担忧武延秀冲动偏执,在突厥不能自保,才灵光一闪,想到这个主意。
既然他青睐三姐,又肯积攒了功劳再来求娶,倒也没什么不好。
料理家常事温馨从容,很有些意趣,正好缓解头痛。
李重润摘了幞头递到青阳手中,玩笑般随口道。
“郡王的诚意令人感动,可女儿家青春短暂,没有长久等你的。”
武延秀一听,忙抬起头,不假思索应承。
“那就订个三年之约!”
李重润越发笑了。
映着黯淡雪光看他,下颌线模模糊糊,不得不相信他确是能做女妆,眼底杳杳的光芒流转,有一斛珠倾婉转中的妩媚,也不知三姐爱不爱这一款儿。
又想这人真是傻,跟小舅子订约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