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简璧问:“能确定他来买过酒么?”
小厮道:“来来往往人多,不太记得他模样,但那酒坛子确是咱家的。”
段简璧微微点头,心知若一上去便声称那酒不是自家的,叫其他酒客看去不免有推诿赖皮之嫌,一旦伤了信誉,生意便不好做了。
她朝闹事的大汉瞧去,见几人皆是身肥体壮,其中一个大汉满脸黑红,露出的手臂上也挠着一道一道的疹子。
段简璧在老家也见过这种情况,有些人一喝酒就全身刺挠发红,还起疹子,不是什么大问题,病酒而已,抓些解酒药,休息两日就好了。
“几位贵客莫忧心,咱家的酒若真出了问题,我们断不会耍赖不认,你这情况我见过,原是病酒,也叫酒疹子,是喝不得酒的,贵客概是不知这层,若还担忧,不如叫个大夫来瞧瞧?”
段简璧不卑不亢,温温静静地说着话。
这几个大汉本就是得了段瑛娥授意来作恶的,自没耐心听段简璧说解决办法,直接问她:“你就是东家?”
“是我。”段简璧一句话才说罢,竟被那大汉重重一脚踢在肚子上。
那大汉只当段简璧就是小林氏,目的便是害她腹中孩子,这一脚灌注了全部力气,直接将那副单薄的小身板踹飞了出去,幸被两个迎门小厮往前一步接了去,才没撞到门上。
段简璧小腹一阵剧痛,泪花憋了满眼,见那大汉尤不解气,骂骂咧咧上前来要接着打。
小厮们喊着“有话好说,不要打人”一拥而上去拦那大汉,其余几个闹事者见此情况也纷纷出动,扯住小厮便打。
酒肆里跑堂的小厮如何敌得过功夫在身的粗壮大汉,也被打得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丫鬟见势不妙,又要去禀小林氏,被段简璧牢牢拽住手臂不准去。
现下这情势,姨母来了定要受伤。
不能叫这些大汉继续闹下去,不能惊动姨母亲自来看。
她扶着丫鬟勉力站起,自荷包里掏出一只价值不菲的金镯,高举起来,对着满堂看热闹的酒客朗声道:“诸位贵客,能助我拿下闹事之人,扭送官府者,以此手镯相赠,事后更有重酬!”
重赏之下,自有勇夫,几个身形魁梧的酒客这便撸袖子站起来与闹事大汉相抗。
混乱的缠斗中,一个身着烟灰布衣的男子身形敏捷,灵活的穿梭于几个大汉之间,很快把几个闹事者制伏。他撕了大汉衣裳绑缚其双手,事毕径直向段简璧走去。
他直接夺过段简璧手中的镯子,回头看了闹事者一眼,以示他已摆平,问:“重酬何时给?”
段简璧早已痛的满头大汗,方才不过勉力支撑,此刻见事情落定,姨母没了威胁,松了气力,才道一声:“多谢贵客。”便绵软地瘫下去,气若游丝。
那男子还指着要重酬,又见那丫鬟扶不住人,索性好人做到底,抱起段简璧,随丫鬟进了后宅。
“夫人,王妃娘娘晕过去了!”丫鬟进了后宅才敢喊出声。
听得那男子微微一怔,又看了眼怀中女子。
“怎么回事,快请大夫!”小林氏急忙吩咐着,迎出门来瞧见一个陌生男子,也是愣了下,又看见他怀里面色煞白的段简璧,顾不上多想,忙掀帘子把人让进屋。
把人放置榻上,那男子便避嫌地到门外去了。
“阿璧,怎么回事,哪里痛?”小林氏见外甥女如此模样,眼泪一下子便上来了,替她擦着额上的汗,心中自责后悔,不该叫她去前头顶着。
段简璧想帮姨母擦泪,只痛得没有一丝力气,抬不起手来,虚弱地安慰说:“我没事,大概来了月事……”
她能感觉自己在流血,只那痛楚要比来月事剧烈的多。
“这,怎么如此不小心,孩子是保不住了。”大夫为段简璧诊过脉,唉声叹气地开药方。
房内众人却都是一愣。
小林氏看看外甥女,又看回大夫:“你说她,孩子保不住了?”
大夫点头:“快两个月了,最应该小心的时候。”
小林氏目光滞住,快两个月了?
但方才看外甥女模样,她全然不知自己有了身孕,竟还以为是来了月事。
她年纪小,不懂这些,王府之中竟也没个有经验的嬷嬷看顾么?
早知她有身孕,方才无论如何不会叫她去前头处理那糟心事。
小林氏悔不当初,守着段简璧又哭了阵子。
傍晚时分,段简璧才醒了,见姨母眼睛哭的红肿,勉强笑着安慰说:“你这样哭,对孩子不好。”
她看看外面天色,便要起身:“我得回去了。”今日本就是偷偷出来的,不能在外面过夜。
小林氏也知外甥女毕竟是晋王妃,来这种地方看她已是不合规矩了,不便在外留宿,遂没有阻拦,只是按下她,说:“你别忙,我叫人去赁个车,送你回去。”
段简璧确实走不动,便没拒绝姨母提议,躺回去继续歇着。
小林氏交待道:“阿璧,回去了好好吃药,好好休息,这一个月哪儿也别去,不要见风,不要碰凉水,养不好,是要落病根儿的。”
段简璧犹不知真相,心想着不过来了月事哪里需要养一个月,疑惑地看着姨母。
小林氏没忍住又掉了两滴泪,对她说:“姨母告诉你啊,下次月事若再许久不来,不要不当回事,一定要叫大夫看看,可能是有了身孕。”
小林氏说到最后已泣不成声,怪自己早没有告诉外甥女这些,才叫她懵懵懂懂,就这样没了第一个孩子。
段简璧这才懂了姨母意思,怔忪地去摸自己肚子,原来之前那么疼,不是来月事,是丢了一个孩子么?
小林氏擦了泪,恨道:“那几个人不送官府了,等晋王殿下回来亲自处置,叫他们挨个千刀,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