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辰知道妹妹是何意思,却故意走近她,把兔子放进她怀里。
段简璧不得已,只好抱着兔子,却仍旧垂着头,并不迎晋王的目光。
贺长霆看她片刻,转目望向段辰说:“王妃深夜未归,也未递消息,我来看看她。”
小林氏赶忙道:“殿下勿怪,是我的错,是我想留阿璧说会儿话,忘了差人去递消息。”
段简璧和裴宣来到酒肆时,已经快要宵禁了,临时起意在这里留宿一晚,若差人去递消息,恐怕不能及时返回,段简璧想着左右晋王知道她来了姨母这里,且晋王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便没递消息,不曾想晋王竟找了过来。
裴宣也拱手请罪:“属下虑事不周,劳烦王爷亲自跑一趟,请王爷责罚。”
段简璧见姨母和裴宣都请罪,忙说:“怪不得他们,是我非要留下来,王爷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贺长霆一言不发,负手而立,静静看着他的王妃。
他来到这里,何曾表现出一丁点追究过错的意思?
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认罪认罚,好像他是专门跑来败坏兴致的。
王妃胆子小,怕他情有可原,裴宣何故请罪?他会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发怒,裴宣难道也不清楚?为何要做出一副等他责罚的示弱模样,惹得王妃也忙不迭为他揽过?
赵七瞧见这情状,替自家王爷冤得慌,一个个请罪请罚的,不知道的还当王爷平常对王妃娘娘多凶恶呢,竟连她留宿亲姨母这里都要责罚。
“你们误会了,王爷不是来找事儿的,是给王妃娘娘送东西,王妃娘娘走得急,没带礼品。”
赵七掂着东西递到小林氏面前,“上好的补品,给您的。”
东西已经递到手边,又是晋王亲自送来的,若拒绝未免太过失礼,小林氏怔怔地接了东西,道过恩谢,看向外甥女。
段简璧也在发愣,对晋王此举很是诧异。
她并不喜欢晋王送来的这份大礼,不能不接,还得费心寻个等价的物件还回去。
但此时此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谢,“王爷有心,感激不尽。”
又说:“王爷稍等,我收拾一下,这就回去。”
贺长霆看了看篝火旁的杯盘,肉吃了一半,酒也才喝了一半,架子上还烤着野味,一切都尚未结束。
“明日再回吧。”贺长霆淡然说道。
晋王有了留下的意思,夜色又重,小林氏作为东道主自然得表态,忙说:“殿下若不嫌弃,便坐下来吃些肉,喝点酒,说会儿闲话。”
贺长霆颔首:“姨母客气。”
段简璧又是一愣,默不作声斜他一眼,哪个是他的姨母?
晋王一来,若还是席地而坐,高度上便会低小林氏一等,很不妥当,小林氏遂吩咐丫鬟多搬来几个马扎,大家都坐马扎,也不用纠结谁高谁低的问题。
贺长霆坐在主位,段简璧挨着他坐,再旁边是姨母,而后段辰,裴宣和赵七,不多不少,正好围坐了一个闭环。
赵七早被这香味儿馋坏了,亲自串了一只鸽子上火烤,习惯性地怼了裴宣肩膀一下,“这野味儿你打的吧,瞧这脖子都快断了,你射箭惯来是这,爱射脖子,一招致命。”
裴宣没有答复,垂着眼兀自喝酒吃肉,再不往晋王那里瞧一眼。
贺长霆看了那鸽子一眼,认出是裴宣的箭法,收回目光,没有说话。原来裴宣带着她打野味去了。
围着篝火烤野味吃是行军时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赵七已经很久没这乐趣了,故而今日尤其兴奋,话也最多,问裴宣:“你们什么时候打的野味,早知道要做这事,带上我一起,我今日也闲得很呐。”
众人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吃肉喝酒。
小林氏心里有些忐忑,赵七这般问下去,裴宣带着外甥女打野味直到宵禁将至的事岂不是要泄露了?
段辰看看姨母神色,又看赵七对段简璧怀里的兔子感了兴趣,有开口询问的迹象,遂先他一步开口:“晋王殿下,今夜要宿在这里么?”
贺长霆抬眼看他:“可方便?”
段辰直言:“不方便,小小四合舍,跟王府不能比,没那么多厢房。”
不等贺长霆回答,赵七奇怪:“那不还是两间房就够吗,王爷跟王妃娘娘住一屋,我跟裴宣挤一屋,怎么他两个能容,我们来了就不能容了?”
段辰瞪赵七一眼:“说的也是,只我那屋容不下三个人。”
赵七一愣,反应过来段辰这是在撵他。
默了会儿,赵七负气说道:“你放心,我一会儿就走。”
又怼裴宣肩膀一下:“咱们一起走,别污了段公子的地。”
说罢,借着吐骨头,重重朝地上呸了一声,呸完,见王妃娘娘朝他瞥了一眼,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赵七有点后悔,忘了段辰是王妃娘娘的亲哥哥。
贺长霆看向段辰,目光停留片刻,大概还想从他身上找出些故人的影子,最后,徒劳地收回目光,说:“喝罢这碗酒,我们就走。”
小林氏再要挽留,但觉外甥已将厢房不够的话说出去了,自己若再说有的住,岂不是拆外甥的台,想了想,说:“前头酒肆有空位,虽是喝酒的地方,收拾一下也可以住人,赵翼卫和裴将军若不嫌弃,可以住在那里。”
段简璧道:“姨母,别忙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最主要的不是赵七住在哪里,是她和晋王不能同住。
段辰目的不是要赶段简璧走,听她此话,皱眉道:“你安生待着,陪姨母说会儿话,明日我送你回去。”其他人爱走就走,随意。
“明函!”小林氏听他对外甥女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重了,低低斥了声。
段辰不语,闷了一口酒,瞪了贺长霆一眼。
段简璧握握姨母手臂,示意她不要呵斥哥哥,她不生哥哥的气。
一碗酒喝完,贺长霆起身告辞,主动对王妃说:“府中无事,你明日再回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