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简璧心下欢喜,道谢时便多了几分诚意。
晋王一行三人出门,贺长霆走在最前,裴宣和赵七并列在后,段辰起身相送。
也不知故意还是无意,段辰起身时,赵七肩膀恰撞了过去,竟将段辰撞得退开两步,赵七又作势拉他一把,这一拉一扯两人便动起手来。
段简璧忙将姨母护在身后,命丫鬟扶着姨母远远避到房门口去免被误伤。
“久仰段公子的本事,今日叫我见识见识!”赵七早就看不惯段辰桀骜,还次次对王爷不敬,这次逮住机会,定要与他较个高下。
贺长霆本欲阻止,但看段辰几招下来和他幼时学的功夫底子没有半点关联,也想看看他功夫路子和深浅,便未出言相阻,静观其变。
赵七打着切磋的名义,段简璧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二人你来我往过招。
两人都未用兵器,也都不满足于点到即止,段辰先扯下赵七一条衣袖,直接叫他赤了膀子,意图很明显,若非手下留情,赵七这条胳膊就断了。
赵七哪能甘心认输,也把所有力气放在扯段辰衣服上,几个回合之后,也叫段辰赤了两条膀子。
贺长霆眼前晃过两条臂膀,他突然怔了怔,迅即出手去扭段辰左臂。
贺长霆急于求证一件事,丝毫没有留情,段辰不防他突然加入战斗,一个不慎被他钳住了胳膊,再要挣扎,却见贺长霆拔出长刀往前一横,朝他脖子逼来。
“哥哥!”
“明函!”
段简璧朝段辰扑过来,小小的身板挡在他身前,扑着他往后退,以避开晋王的刀锋。
电光火石间,贺长霆怕伤及王妃,立刻收刀,却觉右臂一痛,浓烈的血腥味袭上来。
鲜血如泉,汩汩奔流,汇聚在贺长霆的手腕上,再吧嗒吧嗒地落在青石地板上。
贺长霆望着挡在段简璧身前的裴宣,愣怔地没了一丝痛感,幽幽目色比这黑夜还深沉。
裴宣的刀尖尚在滴血,也呆呆看着晋王。
夜色彷佛凝滞了,啾啾的虫鸣似在一霎戛然而止,吹面晚风也似瞬间无影无踪,连院子里熊熊燃烧的火苗也不摇曳了。
赵七也看着裴宣,目瞪口呆,浑圆的眼睛里只有裴宣那把滴血的刀,裴宣竟然对王爷拔刀?还伤了王爷?
裴宣也怔住了,他本意是要挡晋王的刀,免他误伤阿璧,并非故意与他拔刀对抗,更没想过伤他,只是没料到晋王的刀收得那么快。
段简璧扑着哥哥到了安全地方,察觉晋王没有持刀逼来,回身看,瞧见这幕,也傻了眼。
愣了会儿,段简璧回神,放开段辰又跑来挡在裴宣身前,夺了他的刀扔出去,仍将他护在身后,看着贺长霆为裴宣辩解:“他不是故意的,他绝没想过要伤你!”
贺长霆的手臂仍然在流血,他却似没有痛觉,平静地看着那具小小的身板。
她身量不及裴宣肩膀,身形单薄,却义无反顾地挡在裴宣面前。她声音那般着急,听来很是担心,担心裴宣会因此受罚。
她明明看着他,可是眼里完全没有他。
她只看见裴宣无意中冒犯了他,却看不见他的伤口。
贺长霆转过身,不再看段简璧。
“王爷,快处理伤口!”
赵七明白,王爷知道裴宣是误伤,绝不会因此责罚他,遂并未替裴宣求情,反倒不满地瞪了裴宣一眼。
小林氏也回过神,忙吩咐婢女去准备温水和干净的细布,好替晋王处理收口。
贺长霆道:“不必了。”
他盯着段辰又看了良久,目光落回段简璧身上,“收拾一下,随我回府。”
段简璧愣住,他方才明明应允她可以明日再回的,怎么这么快变了主意?
“王爷,我想多陪陪……”
贺长霆看过来,眼神里都是不容商量。
段简璧想不通晋王为何出尔反尔,但想到他方才拔刀要砍哥哥,又被裴宣误伤了手臂,便知他现在心情不好,容不得她讨价还价,遂微微点头:“好。”
小林氏亦不知晋王突然拔刀的因由,只觉他喜怒无常,外甥女在他手下定是不易,心下怅然,却也没敢表露,好言与外甥女说了几句话,没再留她。
临出门,小林氏命人递给段简璧一个小竹篓,里面装着她爱不释手的兔子。
段简璧没有接,小声对姨母说:“帮我养着吧,我下次来了再跟它玩。”又看一眼段辰,“别让哥哥烤了吃。”
段辰一直盯着晋王,也在想他为何突然拔刀,听妹妹此话才看过来,漫不经心笑了下。
一转眼,见晋王目光犀利地盯着他。
段辰也不惧,抱臂与晋王对视,两条健壮的臂膀映着篝火的光芒,泛出古旧的铜色,右臂之上有一块儿圆圆的疤痕,应是陈年箭伤,左臂光洁健美,没有一丁点儿疤痕。
段简璧瞧见晋王和自家哥哥剑拔弩张,怕他们再打起来,忙推着哥哥往里走,言不必相送,直将他推到了他自己的房门口,嘱咐:“哥哥,你不是还要入朝为官吗,不能得罪晋王。”
段辰不以为意,但见妹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又见她仰着小脸儿巴巴望他听劝,心头热意涌动,轻轻拍了拍她小脑袋,说:“好。”
“王妃娘娘,夜深了,不宜再耽搁。”赵七受晋王吩咐跟进来,见段辰这番动作,鄙夷地瞪了他一眼。
“这就去。”
段简璧示意哥哥别再相送,随赵七出门登车。
回程仍是裴宣驾牛车,贺长霆和赵七打马在前,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前行的两马与后行的牛车之间,总似有一道沟壑在扩张蔓延,越来越宽,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