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晋王妃是意外,做皇后更是猝不及防,她拿得起,也愿意放下。
“陛下不要任性,还是深思熟虑,与百官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吧。”她面色淡然,对一切都无所谓。
内心深处,她不愿意做这个皇后,自古帝王多嫔御,还要权衡利弊雨露均沾,她理解帝王的手段,但不想做这深宫里的其中一滴雨露。
“商议什么?”贺长霆在她身旁坐下,揽着她的腰不准她逃开,肃然道:“问问他们,怎样处罚一个出尔反尔的皇后?怎样叫皇后安心,不时时想着抛夫弃子、一走了之?”
“叫他们看看,堂堂一国之君,连自己的妻子都降不住?”
他严肃沉静的面色透出几分委屈和无奈。
段简璧哑口无言,明明不是这么个事情,到他嘴里怎么就变了味道?
她的意思是,让他挑个能够母仪天下的好皇后,她做不来,怎么听他说着,倒像是她这个皇后不让人省心,处处给他这个新帝找麻烦?
“随你怎么说。”段简璧懒得再辩,别过头去不看男人。
“我冤枉你了?”贺长霆也偏头,追着她扭过去的脸说:“你没有出尔反尔?是谁答应了要给我生个孩子,还请姨母做了见证人?你扪心自问,果真没有想着一走了之?”
“你就没骗我么?你真的快不行了么?”
这几日贺长霆生龙活虎,别说不吃药,忙得忘记吃饭也没什么不适,而张医官和赵七对此情形一点也不惊讶,段简璧后知后觉,也想明白了。
“我知错。”
他忽然紧紧抱着她,埋在她脖颈里,轻轻说了句。
段简璧一愣,没想到他认错这么快。
她不知道,贺长霆这几日几乎没有合眼,一闭眼就做梦,梦见她从城墙跳下,他没有接住,人在他面前摔的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他不该为着自己贪念她的好,瞒着她病愈一事,让她担心,让她涉险。
“好了。”段简璧动动肩膀,都被他压的有些酸痛。
她没那么小气,揪着装病一事大做文章。
“现在不比以前了,皇后是要统管六宫的,责任重大,确实该挑个德才兼备的人来做。”她很认真地说。
“借口,你就是想一走了之。”贺长霆说。
默了会儿,她说是。
“我不想与人共事一夫。”她道。
贺长霆愣住,一直以为她是心中记挂着别人才三番五次要走,原来是因为这个?
“自古帝王都是如此,我没有什么奢望,只是希望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让我体面一点的离开。”
贺长霆忽地笑了下,“自古帝王都是如此?你何从知晓自古帝王事?”
段简璧瞪了他一眼,不信他不读史。
“那你见过,自古的皇后,可有一走了之的?”
段简璧不说话,那也是闻所未闻的。
“阿璧”,他握紧她的手,知她因为曾经的缘故,在两人的这段夫妻关系中总是心中惶惶,没有可靠安稳之感,她不敢依靠他,不敢再像当初一样盼着白头到老那么久。
再多的语言,她不信,都是白费口舌。
“再陪我三年,太远的将来我不敢保证,但这三年里,我有很多事要做,没心思纳什么新人充盈后宫,相反,我需要你帮我严掌后宫开支,能裁尽裁,能撤尽撤,省下来的钱,我有大用。”
段简璧想拒绝,他先开口堵了她的话:“这事我只信得过你,总之,你想走,也得过完这三年再说。”
贺长霆即位第二年春,皇后诞下一子。
第三年冬,又诞下一子。
第四年夏,三年约期满,贺长霆望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儿子,对皇后说:“孩子这么小,你能走?不如,再等三年?”
见人面色阴晴不定,想了想,大胆说:“或者,别走了?”
段简璧道:“没想到陛下记得这么清楚,这是在提醒我守约?”
贺长霆暗暗吸了口气,三年了,日日处心积虑打算着如何在三年后留下她,能不记得清楚么?
当晚,两个儿子睡熟之后被贺长霆抱出去交给了保母。
他躺在儿子的位置,轻抚着她的头发,忽然于满头的青丝中瞥见一根白发。
他眼睛一亮,兴致冲冲地坐起来,按着女郎枕在自己腿上,像沙里淘金一样,搜寻着白头发,想再找出一根。
却是徒劳,女郎只生了一根白发。
他伸手一扯,拔了下来,疼得女郎又生嗔恼。
瞪着他,却见他把头低了下来,拨了拨鬓角的束发,数根银丝一目了然。
他说,“你看,咱们已经白头了,人生过半,你还要走去哪里?”
段简璧摸了摸他的白发,何时生出这般多?
“是政务太忙了吧。”
“你比政务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