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命羽林卫放箭。
羽林卫虽然居高临下,但因为晋王军队就在城门楼下,距离太近,且很容易躲进盲区,放箭并没有多少杀伤力,再者羽林卫多年宿卫皇城,战力如何能与常年浴血沙场的玄甲营相比,很快就被伤了一片。
“他们在攻城门,要守不住了!”
贺长霆只留了三十个人列阵应付羽林军的攻势,主力放在城门,守城的羽林军根本不是对手。
魏王虽然联合了几个武官以防万一,但他没算到贺长霆早就暗渡陈仓把玄甲营安置在了城中,此刻再叫武官从京畿调兵已然来不及。
他命人将段简璧绑来。
“晋王,你的王妃还要吗?”魏王扯着女郎站在城墙上。
贺长霆挥手暂罢攻势。
魏王得意地笑了下,推着段简璧又往城墙边走了几步,小声命道:“嫂嫂,叫三哥上前来。”
贺长霆站在军阵之中,防护的严严实实,根本伤不到,只要他走出军阵,没了盾牌掩护,一箭就能射穿他。
段简璧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魏王故意把人猛地往前一推,又拉扯回来。
“晋王,要你的王妃,就上前来,接住她!”魏王挑衅道。
贺长霆下马,不过动了一小步,听段简璧朗声道:“玄甲营千余众,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计有万众,随你生,随你死!”
魏王立即说:“晋王逆首,朕只诛他,追随者是身不由己,朕会酌情宽赦,有诛晋王者,即赐侯印!”
话虽出口,城下军中无丝毫异动,仍然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再次进攻。
贺长霆又向前走了一步,将出军阵,忽听女郎大声诵道:
“朕,恭膺宝位,临驭万方,绥育黔黎,欲使仁惠之政,达于天下,岂谓莫大之衅,近发萧墙,皇七子魏王长霁,邪谋杀父,蔑弃君亲,密图悖逆,惟彼凶徒,国之祸难,必取屠戮!
储贰之重,式固宗庙,一有元良,以贞万国。皇三子晋王长霆,英谋独断,功高四履,宜乘鼎业,允膺守器。式隆宝祚,以康四海!”
她的声音清亮壮阔,有江河之势,连城墙上的羽林卫都纷纷起了骚动,犹豫着面面相觑。
“住口!”魏王发疯似的大嚷,拔刀架在女郎脖颈上。
“魏王长霁,邪谋杀父,国之祸难,必取屠戮!”
段简璧一遍一遍地重复,震彻三军。
她在求死。
“水火阵!”贺长霆一面命令变换阵形,一面朝城门跑去。
魏王见状,命羽林卫射杀晋王,但没有人动手,纵使将官一再下令进攻,羽林卫却都不再听从指挥。
魏王抢过弓箭亲自引弓。
便在此时,段简璧跳下了城墙。
所谓水火阵,并非军阵,是贺长霆为了训练军中将士加强彼此信任研创的,一人站高台,台下四人一组,搭臂相连,组成一个灵活移动的人肉毯子,用来承接自高台跳下之人,因其兼具水之韧性火之迅捷,故名水火阵。
千幸万幸,他接住了她。
贺长霆再无顾忌,命全力攻城。
羽林卫本就不是玄甲营的对手,听方才段简璧一番话后更是军心浮动,几乎无人再战,城门洞开。
“父皇在寝殿,我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但我昨日见他的时候,他还活着。”段简璧脖子在流血,是方才魏王持刀威胁她时划破的,手腕上也被绳子磨出了血,可她丝毫不觉,只想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快些告诉贺长霆,盼能帮他。
“可还有其他伤处?他有没有逼你吃什么东西?”贺长霆更关心的是这个。
见女郎摇头,他才放下心。
“王爷,魏王往重玄门逃了!”羽林卫不听指挥,玄甲营已经攻进皇城,魏王穷途末路,在几个亲信的护拥下往北门逃窜去了。
“抓回来,负隅顽抗,格杀勿论。”皇城四面门都布有玄甲营的人,魏王无路可逃。
等贺长霆赶到梁帝寝殿,人已经奄奄一息。
贺长霆当日即帝位,五日诛灭魏王余党,朝局安定,终于得享片刻清闲,想起自己那几日不见的妻子,遂去了皇后居处。
才踏进大殿,听见妻子在与宫人训话。
“不要唤我皇后娘娘,还未行册封诸礼,一切事情都还有变数。”
贺长霆蹙眉,这叫什么话?
事出仓促,既要平逆,又要居丧,他的即位仪十分简陋,只接了鱼符、册宝,连衮冕都未及裁制,他现在上朝,穿的还是常服。
可这不会影响他帝王的身份,宫人称他陛下,他是她的嫡妻,自然就是皇后,有没有册封都是皇后,能有什么变数?
“皇后,”他沉着声,当着众宫人的面,也这样唤她。
屏退宫人,来至她跟前,目不转睛盯着她,想要正告她不要胡言乱语的话咽了回去。
“一个月后,待到大丧除服,会再行正式的即位仪,到时候,我叫天下人知道,你就是我的皇后。”
他言语温和有力,在她面前并没有变换自称,就是一对寻常的夫妻。
段简璧那般说,自不是在乎这些虚礼,她所言变数,也不是空穴来风,贺长霆登位这几日,常有宫人私下议论,言她德不配位,乡野出身,不论家世才学,都不是皇后最优人选,还有命妇带着适龄女儿常来与宫中的几个太妃走动,存的是何心思明眼人一看便知。
她不是没有读过书,她知道古来帝王的后宫应该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