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2)
莉亚瞬间就明白了,当日在桑迪的墓前,狄克脸上表露出来的那个表情。作为儿子,他已忍受父亲多年,而作为大哥,他无法再忍受弟弟妹妹们一个又一个的死去。他曾说过,他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莉亚原本以为这个决定只是将他唯二的两个妹妹留在诺丁城里,但现如今看来,他的决定应该是——“他,杀了他父亲?”
“没有,”诺丁汉回答她:“但跟杀也差不太多,他软禁了老亨特。”对于一个纵横魔鬼林几十年的盗贼首领来说,终生软禁跟死亡也不差什么了。“而且,狄克宣誓,向我效忠。”
“又是森林之神?”
“不只森林之神,以亚美大陆上一切神灵,还有他自己的生命起誓。他想成为我的骑士,我们的骑士,他想带着全家人和手下们,走出魔鬼林,”伯爵对他妻子道:“我答应他了。”
莉亚张了张嘴,发觉,有一件事情虽然绕了很大的圈子,可终究还是实现了——她的骑士,同时也是盗贼之王。不是桑迪,而是,狄克。
“马尔科姆在哨兵岭上冲锋了十六次,折损了四千多人,当他终于发觉自己没可能硬冲过哨兵岭的时候,就率军撤回了肯特郡内,打算重新集结休整,哪怕绕远道也要闯过我们的防线。不过可惜,我没给他机会,从东征战场上撤回来的雇佣军,这个时候正好乘船而来,登上肯特郡的海岸。”
“雇佣军?你不是说,我们打仗不能依靠雇佣军,这种兵制靠不住的吗?”
“那是从长远角度来看,”诺丁汉说:“我们不能总是花钱雇外乡人来帮我们打仗,必须培养自己的常备军队。可是眼下,现阶段来说,雇佣军是最好的选择。”无论他多么有钱,都不可能让刚出生的婴孩立马成长为能打仗的壮丁,他有财力,可人力物力却暂时无法与之平衡,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在一定程度上依仗一下雇佣军。“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群靠战争为生的雇佣军也是如此,他们虽然没有国家观念,但却极重信誉,否则在亚美大陆上就无法生存。在收了我们定金、承诺为我们效力的时间范围内,他们绝不敢倒戈相向,并且会坚持力战到底。”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必担心这支部队的消耗,不像对待自己的直属领民,可以说得上是物尽其用。
“可雇佣的期限到了,他们不会反被乌拉诺斯人收买,掉过头来对我们发起进攻吗?”
诺丁汉笑笑,“那也要,他们能活到那个时间才行。”两千雇佣军,承担着进攻近六千敌军的任务,就算他们是职业军人,这种敌我太过悬殊的战斗一般也不敢承接。不过没办法,谁让诺丁汉伯爵开出的价码,堪称全大陆最高呢。“雇佣军自东向西为主力,我们从南往北做策应,又有肯特伯爵当眼线,把乌拉诺斯军队包了圆。最后跟随马尔科姆逃回王城的,还不足一千骑兵。”剩下的不言而喻,都留在肯特郡的土壤里当了肥料。“所以,至少半年之内,乌拉诺斯国王都要给我躲在领地内装死。”而雇佣军,最后只活下来四百人,四百人分两千人的高额佣金,他们大概有好几年都不用再过这种提着脑袋讨生活的买卖了。
莉亚吐了吐舌头,虽然贵族们都在背后偷偷议论他们的女王如何如何狡猾、如何如何奸诈,可在莉亚看来,她连她丈夫的一根小拇指头都比不上。难怪诺丁汉在大厅宴会中出现的时候,连最放荡不羁的贵族老爷们动作都收敛不少,那乖顺的模样,活像灰太狼见到了红太郎。奥丁第一恶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
“然后呢?盗贼们返回魔鬼林了没有?还是直接跟你回了诺丁城?你这次率军前来,留谁在哨兵岭驻守?带了多少人,又留了多少人?还有,那个……”
面对妻子一连串的问题,诺丁汉挤了挤眼睛。“我说,这感觉真奇怪,”他抬手撩了撩妻子额前的碎发,抿嘴笑道:“就好像,我跟个男人躺在床上似的。”
男人?!!伯爵夫人立马皱了眉头,没生孩子之前,说她胸不如人也就罢了,现如今,怎么敢睁着眼睛说瞎话?!莉亚左臂用力,翻身骑跨在诺丁汉腰上,她两臂撑在他脑袋两侧,沉甸白皙的胸膛正好垂在他的眼前。“说说看,我哪里像个男人?!”
诺丁汉抬头瞟了她一眼,没说话,拧腰却把她又压回身下。“不是吗?”他咬着妻子的耳垂,轻笑道:“让我再检查检查。”说着右手伸到她两腿之间,摸索上泥泞后继续抚弄她……
直到天色渐亮的时候,俩人才逐渐睡去。
女王的荣誉之师——贵族们这么称呼自己,在红堡集结休整两晚后,再次踏上征程。因王城军的溃败,诺丁汉伯爵夫人登上王位已成为必然之势,奥丁境内几乎再无反对的声音,他们毫不受阻的,一路朝王城奔赴而去。但在暴风城的门口,却吃了闭门羹。
尤菲米亚自山坳大战那一晚就消失了,连同费迪南,俩人既没有再拉起一支队伍——也拉不起来,也没有逃回王城,如今,在城墙上发号施令组织抵抗的,是大主教,大卫·格欧费。
因为尤菲米亚的一败再败,她收编的亚瑟跟约翰死后留下的部队,几乎已全折在这两场大战之中。暴风城加上王宫的守卫,满打满算,绝对不超过一千人。但众所周知,守城远比攻城容易的多,即便只有一千守卫,只要有足够储粮,也多能抵挡住几倍于他们的敌军。更何况暴风城是三倍于诺丁城的大城,除了守卫,还有无数的城中居民。
这个时候,大主教的身份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忽悠人是他强项,三言两语几番演讲,就让城中居民相信,诺丁汉伯爵夫妇为人是如何残暴残忍,他们那些随王城军去战斗的亲人们下场又是如何的凄惨凄凉,死守城门,是他们唯一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对于王城,莉亚必须拿下,因为那象征着国王的权威,只有征服了暴风城,她才敢说征服了全奥丁,受所有国民的拥护跟支持。但对于王城居民,她又不能采取过激过硬的手段,同样道理,这里是权利跟财富的中心,里面住着无数贵族们的家眷,硬攻的后果,有可能让她彻底失去人心。
不过好在,大主教的谣言并不难破,死伤的不算,莉亚手上毕竟还有近两千的王城军俘虏,投降后待遇如何,伯爵夫妇行事作风如何,死扛到底的下场又如何,俘虏们心里这会儿真是清清楚楚。还要继续作对,还要堵着城门,是唯恐女王事后不跟他们算死账吗?!被俘的各家贵族挨个在城门下喊话,反正莉亚下令给他们穿上盔甲,又有盾牌前后上下的保护,只要不被城门上弓箭手射死,喊上一天都不成问题,若真射死了,那岂不是更要引起城内的骚动?!
不到三天时间,王城里的风向就掉了个个儿,贵族们开始秘密商议撇开大主教,偷偷打开城门迎接新主人了。但主教大人却比他们动手的早,不管怎么说,混了二十多年的奥丁大主教,大卫自己也确实有些心腹手下,王城守卫就已被他牢牢控制在手中。这群打算开城门的贵族们不但没能实现目标,反倒转眼就成了主教的人质,被拉到城墙上,城外部队如果敢硬攻,就让他们的亲属先殉葬。
麻烦,莉亚跟她丈夫对视一眼,双方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出现这个词儿。以诺丁汉的脾气,就算硬攻,也绝对不可能放弃王城这块到嘴的肉,左不过就是善后事宜麻烦些罢了,他还不至于压制不住。但莉亚却想再等等,毕竟是上千条人命呢。
双方正在僵持之际,转机终于出现,奥丁女王、奥斯布达女公爵伊莱恩及时赶到,随她一同前来的,还有教宗的特使。
大主教之所以能够笼络住守城侍卫和城中大部分居民,就是因为他神职人员的身份,在奥丁普遍信奉亚美神灵的人民面前,他似乎就代表着他们的信仰,神的旨意。他说莉亚不被神灵认可,她作为私生女不能够成为奥丁女王,民众就盲目的相信甚至跟从。但当教宗的特使赶到,宣布大卫·格欧费被剥夺教职、并且即刻起押往教宗领受审的时候,人们建立起来的信念就动摇及至彻底坍塌了。原来,大主教的话根本就无法代表神灵的旨意,那么,在城门外跟教宗特使站在一起的诺丁汉伯爵夫人,就成为当之无愧的奥丁女王,现在还等什么呢,还不打开城门迎接女王?!
兵不血刃,暴风城被顺利接收,主教也被专人看守。莉亚骑着马,跟她丈夫一起并辔而行,驶向奥丁王宫,烧毁后已经部分重建的奥丁王宫。在这里她将接受封臣的宣誓,她将接受万民的欢呼,她将获得原本就属于她的王位。
可就是在这儿,在奥丁的王宫正门前,在暴风城的中心广场上,教宗特使,忽然又宣布了一个,令所有人都跌破眼镜讯息。
他说,亚美教会的最高领袖、亚美神灵的众仆之首、教宗领的君主,向亚美大陆所有信徒宣布,他公开承认并且支持的奥丁新国王是——
亚历山大·威廉·罗德里克·诺丁汉!
ps:之前大家留言我说过,比女王复杂一丢丢,嘿,就是在这儿。莉亚算是当过实际意义上的女王,被所有封臣效忠,但她从未加冕过。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没有登上王位。
☆、第85章
静室的环境并不恶劣,没地下牢房潮湿,更没地下牢房昏暗,但跟牢房一样,住在里面的人都没有人身自由。
大主教,哦不,被革去教职后,应该称呼他为大卫或者格欧费先生,此刻正坐在属于他的木板床旁边,两手掌撑住额头,似乎正在为自己犯下的罪责忏悔,但更大的可能,却是在思考是否尚有翻盘的机会。
这个时候,静室的门被打开了,这些天以来除了特使,这间房子还没出现过任何人。大卫疑惑的扭头,接着怔了怔,“是你?”
木门立刻又被关上了,把守卫们和可能听到谈话的耳朵都关在了门外。爱德华向前走了几步,原本就高大的身形更是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我以为,你早该想到了。”
是啊,我早该想到了。大卫注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庞,那头夺目的金发,怎么可能没想到呢,这世上,本就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如此相似的人。可笑他竟真的以为那个孩子早就死了,从未往这个角度考虑过。“你来干什么?”他警惕地问:“我已经沦为阶下囚,即将被问罪,还可能被开除教籍,这一切还不够吗?你,你难道还想……”杀了我?
“你多虑了,”爱德华抬抬手,示意他并未携带武器,不过以他身手,即使赤手空拳也能令敌人难逃死劫。只是,他确实没有杀对方的企图。“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
“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大卫突然得意地笑了笑,一个高贵的杂种,就算他自己此刻沦为阶下囚,也比对方永远不能见天日的私生子身份要强。“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是!”爱德华并不否认,他盯着他母亲的叔父,这个自他生下来就下令掐死他的男人,一字一顿道:“可我要听,你亲口回答。”
放眼整个奥丁,有谁能够格动用大主教亲自善后?答案,呼之欲出。
“我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用意何在?我的儿子跟我,之间有什么区别?”莉亚此刻正坐在国王御用会议室的长桌旁,坐在最上首的是王后伊莱恩,她跟她的丈夫分列两侧,诺森威尔伯爵等心腹悉数出席。
“用意很简单,”回答她的是她的伯母,“一个刚满半岁的婴孩儿国王,总比一个成了年的女王好控制。”
艾尔伯特紧接着道:“不是只有斯卡提和乌拉诺斯两双眼睛在注视着奥丁,你们攻城略地的同时,教会内部也在对奥丁的新政权做相应的评估。如今大势所趋,他们不可能再支持尤菲米亚或者其他人来推翻你的继承权,但他们却还有机会选择一个,对亚美教会来说相对有利的国王。你们两个,”他目光扫过诺丁汉伯爵夫妇,“不是什么虔诚的教徒,这在奥丁可不是秘密。”与其支持一个不信教的女王,从此让奥丁跟教宗领离心离德,还不如扶持一个婴儿国王,最起码,等他执政还有很多年的时间,不管他是否信教,对于教会来说还有转圜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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