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怎能不为他心动呢?
不管是曾经的盛扶泽,还是如今的沐景序,他好像从来无法停止喜欢。
冬日天时短,午休时间没有夏季那样漫长。
学生一般吃过饭要么去课室温习功课,要么去藏书楼看书,当然也有去琴室练琴或去靶场学射箭的,很少回舍院睡觉。
柯鸿雪既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沐景序,自然没有用过饭就分道扬镳的道理,加上他发现用李文和这傻小子对付徐明睿那直心肠很好用,便把这座鹊桥又一次牵了上。
前些日子下了雪,好在没持续多久,山间不至于泥泞难行,山路上偶尔有几只麻雀跳到雪地上觅食,时不时便有细碎的积雪掉落头顶,别有一番风趣。
柯鸿雪穿着一件火红的大氅,望见沐景序一身白衣行走在冰天雪地之间,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他坚持了不过几步路,实在忍不下去,抬手解了狐氅,快步走到沐景序跟前,不由分说地给他围了上去。
柯鸿雪双手捏着棉绳,低下头问他:“我给你系还是你自己来?”
语气透着几分不善,却又明明白白地关切,柯鸿雪几乎从来没有这样跟他说过话。沐景序抬眼望见他眸中几缕不明显的强制,要拒绝的话吞了下去,抬手接过棉绳,用行动告诉他答案。
柯鸿雪盯着他穿好了大氅,一身素白被火一般的颜色取代,单薄的身子有了笼罩,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破坏欲才渐渐消散。
一阵山风吹过,李文和冻得打了个哆嗦,往徐明睿身边挤了挤,悄么声嘀咕:“你说柯寒英多偏心,知道给仙人学兄穿衣服,也没想着给我们俩一件。”
徐明睿反问:“你喊沐景序什么?”
李文和:“仙人学兄啊。”
徐明睿:“你都知道他是仙人,怎么还敢奢望跟他有一样的待遇?”
李文和:“……”我就多余问这一句。
山路上寒意重,说话呼吸间冷风钻进嘴巴难受得厉害,一行四人便没有再闲聊。
直到进了藏书楼,脸上才没了那刺骨的冷意,稍稍好受了一些。
徐明睿目标明确,这次没上五楼,而是在三楼找了一本历代状元策论合辑读,沐景序看的则是官府每季下发的邸报。
柯鸿雪扫了一眼,发现他已经看到了庆正三年。
这些邸报放在外面少有人看,但在书院学府,学子定然会详细熟读,因为往往科考卷子上会有那么一两道论述题与之相关。
学子科举做官,最后必然要反哺朝廷与百姓,自然该熟悉朝中历年颁布的政策。研究政策下发背后的原因,以及一项新令会带来哪些变化,早就成了学生们的家常便饭。
于是柯鸿雪更加笃定沐景序要参加后年的科考,却做不经意地问徐明睿:“下月考学,你奔着升段去的吗?”
徐明睿点头:“是的。”
柯鸿雪便问:“可想好要去哪个班?”
徐明睿:“这不是夫子们安排的事吗?”
柯鸿雪笑着:“有的班级学风不好,早早了解也好规避一二。”
这话不假,虽说学府中大多数人都奔着念书科举而来,但也不乏世家纨绔子弟。若是某个班级这样的人多了,很容易滋生出贪图享乐的风气,严重起来也不是没有世家子弟报团针对穷学生的现象。
柯鸿雪说到这里,想起春天在山路上看见沐景序浑身湿淋淋的样子,脸色微冷了冷。
徐明睿顺着他的说法想了一下,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却还是说:“我等夫子安排。”
柯鸿雪点头:“那我到时候便跟掌院说我们一班好了,想来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治学。”
李文和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一个劲地吐槽。
刚跟他说怕沐景序躲着自己,转脸就三言两语定下了和徐明睿一个班,顺带还偷梁换柱来了个“你们”,明显就是直接告诉他们,沐景序也会被他安排进去。
那方才听见仙人学兄和徐明睿同进同出时,脸色阴寒把他吓了个半死是为什么?
鹊桥没有尊严的吗?
李文和生着闷气,手到处乱摸,摸到腰间一块佩玉的时候熄了火。
……嗯,柯寒英送的。
行吧,拿人手短,他应该的。
李小公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听见徐明睿有些纳闷地问柯鸿雪:“我听说你无心仕途?”
这不算什么秘密,柯鸿雪便是拿学问不精糊弄仁寿帝,也糊弄不过去这些跟他朝夕相对的同窗。
只是他们不可能、也没办法到皇帝面前戳穿他,天子也不一定看不出来他其实不想做官。
彼此不捅破这层窗户纸,龙椅上那个依旧吾皇万岁,学府中这个仍旧年年为他写论送银钱,没有一定要他做官才能报效大虞的道理。
柯鸿雪道:“以前是年纪小,总想多玩几年,如今收了心,便觉得当官也没什么不好。”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仔细一想……
如今收了心?是玩够了收了心,还是有谁让他收了心?
徐明睿看得明白,却只道:“随你。”反正便宜的是他,没理由端着不受。
柯鸿雪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向李文和:“多用点功吧,明年每个级段都要多开一到两个班,你再考不上去真得回家成亲继承家业了。”
李文和看戏看得好好的,突然矛头指向自己,打得那叫一个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