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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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登是多年战将, 不比归元帝长期案牍伤了视力, 目锐而敏, 只需一眼, 便知道台上那跳舞的女子是他的二儿媳妇赵如玉。

三十年前, 在黑水沼泽湿地中, 对着篝火而歌的那个欢畅的夜晚, 它又重现在他面前。美人未及白头,名将早已卸甲,回首过往烟云, 如今已是年青人的天下。

当初,张登就曾有疑心,因为赵大目的关系, 心疑赵如玉或者与花剌女子有关。还曾派庶子张诚着人往秦州府细细打听过此事。

此时再回想当初张诚的欲言又止, 张登心中莫名一阵欣慰,不是一母所生的孩子, 他却也千方百计替二哥隐瞒此事。一家人的和乐, 是兄弟间的和乐, 就此来论, 区氏虽治家不严, 几个儿子倒还算争气。

想到此,张登也是爽朗一阵笑, 带头先鼓起掌来。能得再看同罗女子舞一首好姝,愚痴家翁, 他为了几个儿子的前程仍还打算继续做下去。

想着念着, 真想吻他千遍万遍……歌声响彻四野,所有人都站到了围栏前,齐目盯着云台上香肩半露,纤腰如蛇的公主曼舞。赵荡身在云台之下,隐于黑暗之中,仰望着归元帝,看他推开太子赵宣,目光四处搜寻,便知他是在找自己。

张君自角楼旁的楼梯上往下走着,赵荡凭空遥遥伸手,侍于皇帝身侧的文泛之便小跑着去追张君了。

两旁大火相围,如玉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跳出了一身的汗。一舞已毕,周遭爆出如雷般的掌声,皇城外的声浪一阵阵涌过来,也许那些人连声音都不曾听到,看也看不清什么,只是觉得一国公主跳舞是件很新鲜的事,远远看见个影子,便乐的仿如过年一般。

如玉提着裙子下楼梯,离开两旁汹汹的大火,寒风立刻侵蚀了过来。赵荡仍还抱着那件黑色的裘衣,看她下楼便披给了她。二妮亦穿着与她一般的舞服,在寒风中站着,直到几个内侍来替她披上纯白色的雪裘衣,两个穿着一样舞服的公主,一黑一白,擦肩而过时,二妮两眼泪珠看了如玉一眼,叫内侍们相拥着上楼去了。

云台之上大火汹燃,宫廷乐师另奏起了欢快的祝酒歌,楼下灯黑影暗,这移花接木之计未叫任何人发觉。如玉披着那件裘衣,亲自替自己兜起帷帽,仰头看二妮一步步走上宣德楼。西辽太子耶律夷率先起身,迎在最前面,伸双手接过二妮的手,不知在说些什么。

几位成年的王爷围了过去,众人脸上皆有笑意,二妮所到之处,就连内侍宫婢们都屈膝而礼,无比卑服。

在耶律夷的引导之下,西辽使团齐齐上前行拜礼,不过一舞,耶律夷连面纱都不必摘,便认了二妮为公主。

“你后悔吗?”赵荡问道。

如玉摇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二妮握着耶律夷的手,坐到了耶律夷方才所坐的位置上,而耶律夷自己,则坐到了她身侧。虽是异族服饰,唇角还有两抹轻须,可耶律夷整个人是那样的和蔼可亲,与赵如诲完全不同,是如玉理想中哥哥才有的样子。

万千宠爱,万众拜伏,坐于皇帝和太子中间,那位置本该是她的,她才是真正的公主。如今却只能躲于暗阴之中,披着一袭见不得天日的黑裘衣,眼睁睁看着二妮被众人相围,如众星拱月。

忽而□□的双足触到一阵温热,如玉低头,便见赵荡半屈膝跪在地上,手中捧着两只绣鞋,亲自抬起她的脚,要替她套上。

“你才是真正的公主,即便嫁予谁为妻,他也该如此跪伏在你的面前,替你捧鞋穿袜,卑伏到尘埃里。”赵荡穿好鞋站了起来,双手轻按上如玉的肩膀,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她,声音带着无比的诱惑:“你是孤的公主,二十五年前的永昌之盟,订了你做孤的妻子。孤一直等着你,到如今仍还守着你,无论多久,直到你愿意走过来的那一天。”

她攥着裘衣的手透着丝丝寒凉,叫他想握在手中,捧在心头,用自己心口的体温,一点点叫她温暖。

如玉伸手打开赵荡的手,后退两步,踩到他太长的裘衣,跌坐在楼梯上。赵荡追了两步,如玉连攀带爬往台阶上退着,伸脚连连踢着:“你不要过来,你要再敢过来,我就喊人了。”

赵荡果真不敢往前,他屈膝跪在台阶上,盯着跳跃的火光中她露在裙外那截玉白的小腿,曲线优美,脚踝纤细,便是脚上那串贝壳和着银铃玉碎的串珠,也是他亲手串成。

他道:“孤的三弟天下无人能治,张君是守不住你的。若你不想有一天当街被他掳走,带入宁王府羞辱,就主动走过来,走到孤的怀抱中。

孤才是这普天之下,唯一能护住你的那个男人。”

他堵在楼梯上,伸开双手,身影高大,如松似塔遮挡了所有亮光。如玉欲逃逃不得,往上又是云台。他嗓音轻柔神态温和,可句句皆是逼迫之言。她仰头看着赵荡的头顶,忽而张大嘴又捂上了嘴,伸手指着赵荡身后道:“王爷,你爹来了!”

赵荡有一瞬间的愣神,脑中忽而闪过一念,或者方才如玉一舞唤起他那昏昧老爹对于亡母的思念,对他也生了舔犊之情,起身理着衣服才转过身,便见如玉忽而跃起来,连蹦带跳的跑了。

回到方才,看如玉在台上且歌且舞,张君倒不觉得于自己来说是什么羞侮。她穿着那白纱质的长裙,□□着双足,他揉捏过多少回的那点腰肢,隐于琉璃玉坠之中,纤纤扭转,歌声舒过他的心田,带着淡淡的忧意。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凭栏而看。她是天生的舞者,骨软,柔媚,神彩飞扬。

白纱遮住她的脸,却遮不住她那双俏皮活泼的眼睛,无论舞姿如何变幻,目光始终未曾从他身上离开过。文泛之凑过来叫道:“钦泽,公主就是公主,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我见了公主多回,平日从不觉得她美,不知为何她遮上面纱反而惊为天人?”

张君并不接言,眼看歌声要停,只怕赵荡是就此要将如玉展呈到皇帝与文武百官面前,自差官手中夺过自己的披风,转身便要下台阶去接如玉。

文泛之连忙跟了上来,在楼梯拐角处截住张君,叫道:“钦泽,方才有人来报说,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在州桥畔官驿处活动,你是否该去看看?”

张君不得已,只得回头,才走了两步,便听文泛之叹道:“前天,宁王在城楼上对我说,同罗女子天生名器,身体如水做成,滋味妙不可言。而这公主的母亲恰是同罗女子,所以她堪称人间名器。

彼时我还有些不信,方才见她一舞,始信此事人间有之。”

文泛之说完抬头,便见暗夜中张君眼中闪着饿狼般的绿光,声音亦是恻寒无比:“把你方才说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同罗女子有天下名器,怎么了?这话不对吗?”文泛之话音才落,张君的拳头已经到了他的鼻尖。宁王赵钰冷笑着下了楼梯,接言道:“你说的很对。只是我们的小探花傻傻乎乎,不知道名器是个什么东西罢了。

早晚有一天,本王要叫他知道名器是个什么滋味。”

如玉披着一件黑裘飞奔着,自另一处楼梯上了旗楼,想必是去换衣服了。张君从赵钰的眼中,看到只有野兽垂涎猎物时,才有的那种悸性与疯狂。他终于恍然大悟,天下间的女子,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的小如玉一样,如水做成,软似无骨。

她是天下唯有的名器,所以赵荡和赵钰才会疯狂垂涎,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同罗女子身软骨酥,是男人都想尝尝她的滋味。也许不止赵荡和赵钰,就连皇帝,也在虎视眈眈,并不为回忆红颜旧梦。

男人生来都是猎狗,而她是他们嗅觉、听觉和视觉,所有原始欲/望最顶尖的那一点,是馋猫鼻头的腥意,是饿狼爪下的白兔,是猎狗口水横流绿眼觊觎的,天下间最美味的那根骨头。

所以赵荡在谆谆而诱,赵钰蛮力掠夺。这整座皇宫,已是猎场,而唯有他,才能护住那只无任何反抗之力的小兔子,带她逃出丛林。

“宁王殿下!”张君出口叫住赵钰,下两步台阶道:“方才文翰林称州桥官驿附近有可疑的人在活动,只怕是金人想要做乱,您守开封大营,护一京之安全,是否该去查看查看?”

赵钰仰头追着旗楼上那个披黑裘衣的身影,回头十分挑衅的笑:“你张钦泽是钦使,难道不该你去看?

本王此刻无暇,还得去瞻仰一番契丹公主的风彩。”

张君道:“那就把开封大营的兵权交到我手上,我此刻便骑马去看。”

“你!”赵钰吼着便要抽刀。文泛之指着宣德楼上正在对饮的几尊神道:“王爷,西辽太子就在城楼上坐着,如今可不是闹事的时候,您在此拨刀,不是丢皇上的脸么?”

赵钰转身看着张君,当着皇帝和西辽太子的面自然不敢造次。只是方才如玉那一舞太过惊艳,比单独听她的歌喉,更加婉转动人。他如今已不仅仅是想瞧瞧那名器长个什么样子,更觉得如玉跟着张君,实在明珠蒙尘,委屈不过。

有心撩拨两句,奈何张君杵在前头,早占了先机,而赵荡那个软蛋,前怕狼后怕虎,抢又不敢抢,夺也不敢夺,失了男子血性。

张君在他眼中,不过秋后的蚂昨而已,赵钰嘲讽一笑,转身离去。

张君一路飞奔到旗楼上,推门便见已经换了衣服的如玉正对镜拿湿帕子擦着漆彩。听到开门声她似有一惊,回头见是他,才狭促一笑,回头仍擦着面上的妆彩:“方才,你可看见我在跳舞?”

许久听不到张君回答,如玉回头,便见他默默的盯着自己。如玉扔了帕子,问道:“难道你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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