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1)(2 / 2)
要不然,我来求吧。
薛从筠是认真的。
他既没法想象他五哥叩拜上去,也觉得他五哥不该跪任何人,没什么值得他去跪的。
不必。他是我的妻,自然该我求。
薛放离不该跪任何人,没什么值得他去跪,可真要说起来,他甚至不信鬼神,只觉得是在装神弄鬼,这一日照旧去了许多寺庙,最后来到了这一座佛塔。
因为江倦。
因为一个和尚说江倦神魂不稳。
他怕江倦丢了魂,就此长睡不醒。
他怕江倦抛下他。
这世上谁都可以抛下他,谁都可以走,唯独江倦不可以。
他这一辈子,踩碎尊严,跪尽神佛,都要逼他留下来。
薛放离掀开衣袍,缓缓跪在地上。
几个时辰前,他尚在登基大典,是年轻的新帝,受万人朝拜。
此时此刻,薛放离还穿着那身华服,张扬的黑金色,衣摆层层堆叠,繁复华美,却跪在破旧的楼梯上。
他背脊挺直,面无表情地俯下身,叩下一首。
五哥。
薛从筠看得难受,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拦。
薛放离是他五哥,江倦是他倦哥,他们可是天下第一好,薛从筠拦不掉,干脆跟着薛放离一起叩首。
从一层到三十七层,一步一叩首,一层一跪拜,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薛放离头痛欲裂,可他的每一步,每一次叩首,都没有一丝敷衍,直到抵达镜花塔第三十七层。
苍白的手指攥住扶手,薛放离缓缓站起身。
高台之上,铺开的藏红花与孔雀翎羽之间,有一颗舍利子。
洒金的字体,写着大师的法号。
阿难。
薛放离看了片刻,也许是头痛所致,也许怒急攻心,唇边竟逸出几丝血迹,他缓缓地拭去,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真当如此,我便找不到你了?
叩拜至三十七层,花了不少时间,出塔却不要这么久,薛放离走出镜花塔,他一把掀开轿帘,少年却还安静地沉睡,没有一丝苏醒的征兆。
薛放离问:找到阿难没有。
侍卫回答:还在找。
薛放离阖了阖眼,浑身都是戾气,给孤把京中的寺庙全部砸了,僧人也一并抓起来。
好端端地又是砸寺庙,又是杀僧人,这与大开杀戒无异,侍卫心惊不已,却也只能应下,是。
不多时,京中的禁卫军出动,打砸声不绝于耳,紧闭的大门被踹开,僧人纷纷被绑起带走,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听见了吗?
薛放离看着江倦,微微笑道:你若生气,就拦下我。只要你与我说,我就停手。
江倦没有动静。
薛放离又道:我打砸寺庙,滥杀无辜,倘若当真有因果报应,我自然不会放过你,你要与我一同吞食恶果。
江倦还是没有动静。
在江倦面前,薛放离大部分时间都是温和的,他的戾气与躁动,全然藏匿,可在这一刻,薛放离再无法克制本性,他看着江倦,面容阴鸷不已,你当真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你说不会抛下我。
薛放离紧攥着江倦的手腕,倏地把他扯入怀中,用力之大,好似恨不得把江倦这一身骨肉揉碎,可自始至终,江倦都是安静的,他不喊疼,更没有掉眼泪,他还在昏睡之中,对一切都无知无觉。
那就与我一同下地狱吧。
许久,薛放离轻而缓地开了口,语气好似低哄一般,而在轿外,是被绑来的僧人。
薛放离掀起鲜红的唇,嗓音冰寒一片,阿难一时不现身,就杀一人,一刻不现身,就杀十人,杀到他现身为止!
禁卫军听令,推出一个僧人,把他按在地上,长剑出鞘,高高举起,将要落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怯生生的声音响起,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撩开帘子,小和尚紧张地看着薛放离,趴在窗边对他说话。
小和尚看了一眼江倦,又说:我喜欢这个哥哥,他给了我这个。
说着话,小和尚抬起手,在他的这只手中,攥着一枚碎银。
若是江倦醒着,自然会认出这个小和尚是上一回被阿难牵着的小和尚。
而小和尚手中的碎银,是江倦还不知道老和尚的身份,听他说小和尚饿又觉得他不靠谱,便塞给小和尚的碎银。
作者有话要说:①出自《印光法师》:有智慧的人害怕原因,而大部分的人更害怕结果。
第110章 想做咸鱼第110天
好像过了很久,好像只是一瞬。
长夜渐明,意识在复苏,江倦面朝白晃晃的灯光,四处亮如白昼。
嘀、嘀、嘀仪器发出急促而尖锐的响声,江倦听见许多道声音。
老师,他又出血了,血止不住,根本止不住!
心率失常了,病人的心率过低!
老师他心跳骤停!
江倦努力想睁开眼睛,可他根本没什么力气,他清楚地感知得到生命力的流逝,江倦觉得累,也觉得冷。
还是接着睡觉吧。
睡着了就不累了,他也不会觉得冷。
这样想着,江倦放弃了抵抗。
那些声音仪器的响动、焦急的呼喊与仓促的脚步声,在耳旁远去,江倦又重新陷落于黑暗之中。
意识在寂静之处,散落一地。
漂浮。
你命格极好,称得上是富贵命,只是命中注定有三场劫难。
江倦的睫毛一动。
这是谁?
这句话他好像听过。
第一场劫,你本已命悬一线,却又峰回路转,第二场劫,仇怨加身,但你命不该绝,第三场劫
第三场劫怎么了?
散开的意识重新凝聚,江倦不由自主地被这番话带动,吃力地进行思考。
劫难。
他的劫难。
是他的心脏病吗?
不对。
不是的。
他从出生起,心脏就有问题,收到的病危通知书都可以装订成册了,如果是他的心脏病,不会只有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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