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李玄胤平静道:“有朕在,不会让你出事。”
婉芙垂下眸子,望着那盏摇曳的烛芯出神了许久。
她不再提这件事。
半晌,婉芙似是记起什么,撒娇道:“皇上还没给孩子取名呢?皇上再不取,孩子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日后旁人问起来,只知道叫小皇子了。”
李玄胤难得安静会儿,又被人闹得头疼,拍了把婉芙的腰臀,让她莫要乱动,“皇子取名是大事,怎能随意?”
婉芙不满,“皇上取大名,小字总要由嫔妾取。”
听这人说得信誓旦旦,李玄胤倒要听听,她取了什么好名字。
婉芙眸子发亮,满心期待地看着男人,“皇上觉得来福如何?”
听罢,李玄胤太阳穴突跳,狠狠拧起眉,在这女子脸上打量两圈,见她不似作假。李玄胤蓦地坐起身,揪住婉芙的脸蛋,“江婉芙,朕警告你,敢这么叫朕的儿子,看朕不打你板子!”
“疼疼疼!”婉芙打掉男人的手背,十分委屈地哼了声,“不叫就不叫嘛,皇上凶什么凶!”
婉芙揉揉被掐疼得脸蛋,瞄了男人一眼,见他怒气平息,才窝到男人怀中,声音低下来,娇娇软软,乖得不行,“皇上现在高兴些了吗?”
李玄胤神色微怔,掌心轻抚过女子的脸蛋,有些无奈,又有些动然,最终化作了缱绻的柔情。
但倒底是没惯着她,冷声斥道:“胆子肥了,都敢拿朕的龙嗣胡闹。”
第94章
夜色渐浓, 泠妃甫一回宫,皇上就召了泠妃侍寝,即便在行宫待了近两月, 依旧让皇上念念不忘。后宫的嫔妃虽早有预料, 仍是压不下心头冒出的酸意。这等圣眷,没人不艳羡十分。
寿康宫的寝殿掌着一盏明黄的烛火,太医离开不久, 皇后端着汤碗进来, 调羹在药碗里搅了搅,待温度适宜, 舀出半勺, 递到太后面前。
太后抿入口中,当年被梅妃设计小产,为了生下第二个儿子,汤碗不断,她早已尝不出这苦味与寻常的味道有何不同。
“这么晚了,有宋嬷嬷在,哀家这不用你伺候。”
皇后唇边牵出一抹柔度, “太后是臣妾姑母,侄女伺候姑母,理所应当。”
宋嬷嬷捏着帕子擦掉太后嘴角的药渍,太后微阖起眼, “你虽是哀家的侄女,也是一国之后,哀家的位子迟早交由你来坐。你对哀家这份心, 不如多多用到皇帝身上。”
皇后脸上的笑意敛去,透出几分难言, “姑母说的,侄女何尝不知。只是侄女愚笨,不比泠妃聪慧……”
“你真当哀家老糊涂了么!”太后拂开皇后递来的调羹,眼皮半掀睨向皇后,眼中是洞察秋毫的厉色。
皇后心头砰跳,把药碗放到案上,屈膝跪下身,“姑母息怒。”
太后扶着宋嬷嬷的手撑坐起身,“你是哀家的亲侄女不假,可后宫的龙嗣也是哀家的亲孙!哀家护着靖儿,不代表哀家不喜欢别的孙儿。”
“哀家这次回宫不止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后宫接二连三夭折的龙嗣。”
“是侄女没有管好后宫,致使后宫皇子夭折,姑母尽管责罚侄女,莫要气坏了身子。”皇后抬起眼,急切说道。
太后见她这般冥顽不灵,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罢了,你要记住,靖儿是嫡长子,是后宫最尊贵的皇子,有哀家在一日,就不会委屈了靖儿。”
“哀家保下你,也希望你能诚心悔悟,哀家再不喜欢泠妃,她也为皇帝生下了皇子。你动泠妃可以,但不能动哀家的孙儿。”
皇后紧闭双眼,脸上划过泪痕,她额头重重地触到地上,“侄女谨记姑母教诲。”
珠帘落下,皇后离开了寿康宫。太后年轻时落下的旧疾,时至今日,每每入秋都会留有病痛。
宋嬷嬷替太后揉肩,不解道:“娘娘既心疼泠妃的小皇子,又为何与皇上那般,娘娘不说,皇上又怎知娘娘的心思。”
太后淡笑,“哀家老了,护不了惠柔多久。哀家在何家的时候,就这个侄女与哀家最为亲近,哀家怎忍心让她受了皇帝冷落。”
“短短一年,泠妃能走到今日,可见是个不简单的。靖儿尚未长成,哀家不想让皇帝跟先帝一样,乱了嫡长的规矩!”
太后神色怅然,当年梅妃尚未进宫时,她也曾是先帝最宠爱的嫔妃,直到梅妃入宫,出身扬州瘦马的梅妃,不到一月就独得圣宠,她是名门贵女,不比梅妃能放得下身段,渐渐,先帝便不愿再来她这。
此时的泠妃与当年的梅妃何其相似,她曾以为皇帝与先帝不同,如今来看只是没遇到那个女子罢了。
宋嬷嬷看出太后的心思,“奴婢瞧着泠妃娘娘不似已故的梅妃,眼神清明干净,娘娘大抵是多心了。”
太后摇摇头,“不管泠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皇帝在她身上耗费的心思太多。身为帝王,当雨露均沾,太过宠爱一个女子,都不会是好事。”
……
翌日,婉芙醒来时,枕边已经凉透。非她能睡,昨夜歇得太晚,光是要水就叫了两回,她压根没个真正安眠的时候,也不知皇上哪来这么多精力。
婉芙掀起帷幔,“几时了?”
昨夜是千黛守夜,听到主子起来的动静,立即走进去,“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去坤宁宫问安了。”
她瞧见娘娘肩头的痕迹,抿唇一笑,“娘娘起得早了,还能再歇一会儿。”
婉芙立即摆手,清了清累了一夜的嗓子,“不歇了,今日请安宜早不宜晚,为我梳妆吧。”
久不侍寝,昨夜那番折腾过去,婉芙身子受不住,下了床榻,腿还泛着酸软,她穿上中衣,扶着千黛,勉强坐到妆镜前。
挑了只不打眼的迎春步摇,唇瓣上了浅色的胭脂,对镜抚了抚云鬓,直到挑不出错处,婉芙才叫人把衣裳端来。
收拾妥当,昭阳宫外,宫人早早备了仪仗,婉芙提裙坐上轿撵,赶去了坤宁宫。
她坐在上头,瞧着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不禁有些新奇。不怪乎当年的宁贵妃那般张扬,坐到那个位子,就是不想张扬都难。